2006年9月2日 星期六

金恆煒:我被打,但害怕的是林正杰

來自鯨魚網站


坦蕩蕩無所懼 金恆煒:我被打,但害怕的是林正杰

面對林正杰暴力揮拳事件,金恆煒認為,居住在台灣這塊自由民主的土地之上,不應該有任何恐懼,假如生活在台北結果卻比過去國民黨威權統治時代還可怕的話,「那我為什麼要生活在這裡?」。

高天生.李心怡.李鴻典2006/09/01

知 名政治評論家、當代雜誌總編輯金恆煒八月二十四日在民視「頭家來開講」節目中,遭到中華統一促進黨黨主席林正杰(該黨總裁為潛逃中國的竹聯幫精神領導張安 樂)暴力毆打,引起各界嘩然;事件發生後,擔心金恆煒安危的諸多友人,紛紛表示願意主動提供保鑣來保護金恆煒人身安全,但金恆煒都一一回絕。面對眾多關懷 與慰問,傷口已拆線的金恆煒也風趣地回答,「我的復原能力很強,身體跟心理都很強;人家問我,我都說我身心健康!」
林正杰暴力揮拳事件似乎重新帶起一股法西斯氣氛,面對外界關心他是否擔心個人安危?金恆煒強調,應該擔心的人是林正杰!因為他對台灣民主的成熟度有相當大的信心。金恆煒透露,曾遭愛國同心會成員暴力相向的中國旅美異議作家曹長青,曾經勸他出門應該戴一頂帽子,但他認為,他居住在台灣這塊自由民主的土地之上,不應該有任何恐懼,「以不害怕的態度才能在台灣生活」,他十分坦蕩,要去哪就去哪;他說,假如生活在台北結果卻比過去國民黨威權統治時代還可怕的話,那他為什麼要生活在這裡?
相對於金恆煒的坦蕩蕩、無所懼,來去自如,據了解,揮拳當天,林正杰立即電召 不明人士,保護他離開現場,事後,林正杰出現的場合,也往往出現護衛人士身影。為何會出現如此強烈對比場面?難道金恆煒擁有強大打擊力量,讓林正杰惴惴不 安?其實金恆煒只是一介書生、平民,手無寸鐵,他因為行得正,不做虧心事,對台灣社會民主法治的成熟度有信心,相對的,林正杰行事因為別有居心,事件後才 會感到恐懼不安!或恐這即是金會說,他被打,但害怕的是林正杰的「棉角」所在。
以下為專訪內容摘要:
憂心政治發展從作家變鬥士
問:您日前在台灣角社成立大會上,致詞時表示「我不只是一個作家,更是一個鬥士」,您的自我定位為何?能否對此再深入闡述?
答:我本來是個知識分子,也是個作家,筆是我的工作,可是台灣的政治發展迫使作家必須走出書房。從二○○○年到現在,撲天蓋地而來的就是要把本土政權拉下台,如果不起來對抗這個狂潮的話,那麼反撲(反民主)的力量就會成功,我會變成鬥士的原因在這裡。
問:所以說這是一種使命感?
答:這樣講當然也可以。我要強調的是,台灣的前途掌握在我們自己手中;你不花力氣人家就花力氣,你花愈多的力氣,受到的對付當然也愈多。可是我覺得如果每個人都能站出來,無論是用工作、用筆、用嘴巴,對一般人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要出來投票,這就是我們要做的工作。
結合藍金勢力 統獨主張立判
問:十五年前,您因為參加施明德籌組的新憲助選團、新台灣重建委員會,才與黨外的民主運動愈走愈近;十五年後,您站在第一線反對施發起的倒扁。而當年將施視為江洋大盜的人,現在反而圍在施身邊,形成一種強烈對比。您如何看待這樣的轉換?是您變了?還是施明德變了?
答:施明德有沒有變我不知道,但是現在站在施明德背後的人,不能講全部,但是大部分的人,都是過去敵對者;很明顯,背後有陳由豪、有馬英九,一個是金、一個是藍,這兩股力量的結合是很清楚的。
在施的團隊裡頭,有從民進黨脫離的陳文茜、許信良、林正杰,還有很多都是藍營立委的助理;此外,支持施的人,基本上都是過去國民黨培養出來的作家、藝術家,還有真正的大中國主義者。
所以他們的組成可以做量化的檢查,只要把他們所有的人進行性質分析,其實就很清楚了。相反的,站在他們對立面的人,基本上就是支持本土,敵我之判是滿清楚的。
追求普世價值反共就要獨立
問:您的一貫思維、論述是什麼?從當初與施明德親近,到現在站出來反對施倒扁,口誅筆伐、不遺餘力,您的堅持究竟為何?
答:我堅持「自由、民主、人權」!我反抗國民黨,因為我從小受的訓練就是「自由、民主、人權」是普世不可剝奪的權利,為了爭取以後有「自由、民主、人權」,我們可以犧牲所有的東西。
我過去反共、反國民黨,到現在還是反共。基本上,這就是我的信念。你可以看到,過去有人反共,現在願意跟共產黨握手,但是,共產黨並沒有改變啊!它還是個專制、獨裁、集權的國家。
有一次友人問我,「為什麼你要支持台獨?」我說,我們要追求的是「自由、民主、人權」,對付共產黨最有效的是什麼?是獨立!因為共產黨追求的是「統」,要對抗「統」這麼大的力量,最有力的利器就是「獨」,獨可以是目的也可以是手段,這是可以交互使用的。
我們花了很多力氣把專制獨裁的國民黨推翻了,「自由、民主、人權」我們正在找,雖然不滿意,但是我們正在進行中。連戰、宋楚瑜、馬英九要終極統 一,要跟共產黨握手,那豈不是要把自由民主平等重新埋葬?這些政權正在集結另一股更大的邪惡勢力,要吞噬掉我們五十年的努力,那我們的努力不就功虧一簣?
挹注說很荒謬 絕對可受檢驗
問:這幾天倒扁、反施的事件發展以後,有人對於您的動機有許多揣測,甚至說陳總統給了您一些好處,您的雜誌受到資助等,但實際上,您參與這些運動也不是最近才開始,也堅持一貫理想與理念。對這些指控,您有何看法?
答:我擔任國策顧問是二○○四年後的事,按照這種說法,那我是不是二○○○年到二○○四年都沒有支持陳總統?那我二○○六年不當國策顧問了,是 不是又應該改變立場?這都可以禁得起檢驗的!我支持民主運動,從來不直接涉入。我的個性是坐在書房裡觀察,用筆、用發言,我跟政治人物其實都沒有什麼交 往。
政治理念強烈不惜失去友誼
問:您身為外省第二代,卻對台灣意識有如此堅持與理想,但台灣的政治環境無法理性論述,對您來說是否造成很大的壓力?
答:我的生活分成兩個部分,一個是政治性的,政治性的事件我就用政治性的角度去解決,確實有許多過去的好朋友,因為政治理念不同,而無法繼續交往下去,那就算了吧!我能怎麼樣?
因為我政治性很強,我跟政治理念不同的人相處,我不會感到難受,但是別人會感到難受,所以我盡量減少對方的難受。我舉個例子,葛浩文,我過去在 舊金山跟他很熟,他是個搞漢學的美國人,翻譯了很多小說,我不曉得這些搞漢學的人政治理念是怎樣,所以我沒有主動和他聯絡,有一天他打電話給我,他非常願 意和我繼續交朋友,這樣子我們的情感就繼續接了起來。
我也認識很多院士級的人,能夠談就繼續談,不能夠談那就算了,這也是無可奈何。
理念曾經一致提攜過龍應台
問:當初龍應台也是您大膽用她的作品,她才能夠崛起?
答:我在中時編副刊的時候,就在找一個像龍應台這樣的人,試過很多,沒有成功。龍應台第一篇文章來了以後,我說這個人就是我要找的。
問:龍應台的意識形態明顯與您不同,如何相處?
答:其實我與龍應台在七○、八○年代是有共通的,都對國民黨的專制獨裁不滿意,在這一點上我們可以共同合作;等到二○○○年後,我覺得外省人對於本土政權其實很不滿,更嚴重的就是說,他們可以握中國的手來打台灣,這是我不能接受的。
很多人都說陳水扁執政了,知識分子應該跟執政者站在對立面,但是,不要忘記還有一個中共,應該放在更長遠、更高的立場來看,對台灣有關懷的知識分子,真正的敵人不是陳水扁,而是中國。
堅持公平正義絕非外省叛徒
問:台灣的民主制度已經有一個雛形,但對於外省族群來說,卻出現一種危機感,覺得外省人要出頭、要做到總統,是非常不易的,於是他們想盡辦法要與中國連結。這樣的發展,您如何觀察?
答:民主社會裡,並不是每個人都要做總統。總統沒有那麼大!真的!民主制度裡的總統沒有那麼大,獨裁制度裡的總統才比較大。而且,民主制度是一種「數票」的制度,票不夠就不能當總統。
外省人在台灣占十五%,做了五十年的總統,還不滿意嗎?這要去思考是否有公平正義?外省人在台灣要爭取的是,十五%的族群利益的極大化,可以透 過立法、制度,保障十五%的少數在就業、機會、工作各方面取得平等,不能說十五%的人非要當總統不可;看看世界上其他國家,有沒有這種事?
長期的統治者,結果變成被統治者的失落感,這才是他們心裡覺得不舒服的。
問:作為一個外省子弟,您這樣說,讓很多外省族群將您視為叛徒,之前也有老兵因此對您施暴,您怎麼看?
答:所以我說,我們選擇的東西不一樣。我選擇自由、民主、人權,這才是長期能夠保護我和子孫的東西,我爭取的是這個。如果有人覺得自由、民主、人權都不重要,只有權力才是最重要的,那一定會分道揚鑣,因為我們目標、基礎就不一樣。
他們大概認為我是他們的叛徒,其實他們不知道我替他們做很多事情,他們應該感謝我才對。身為一個外省人,你要住在台灣,卻不融入台灣社會,那要 怎麼生存?台灣人已經伸出手來了,他伸出手來跟你握手,但你卻拒絕,過去你是統治階級,現在你又拒絕跟台灣人握手,那唯一的辦法呢?就是接受中國,用中國 壓台灣。
深受父輩影響不曾入國民黨
問:您這種想法、思維,是否跟您的家庭背景有關係?
答:我順便澄清一下,林正杰說我們家兩代都是國民黨,但實際上,我們家四代,包括我祖父、我父親、我跟我的小孩,沒有任何一個國民黨員。我從我父親身上學習到、體驗到的,就是從自由、民主、人權的角度來看事情,我們怎麼可能加入國民黨?
說真的,在一九五○、六○年代,如果要選擇,我父親也會選擇共產黨,因為那時候的共產黨大家覺得是比較廉潔的,比較有理想的,當然,後來的發展 是不一樣的。其實在我父親那一代,跟他交往的朋友都是左傾的,用政治術語來說的話,就是「共產黨的同路人」。我父親跟魯迅的關係非常好,從他二十幾歲的時 候就跟魯迅一起寫文章,魯迅也幫他出書,他一定是比較左的,但是他也沒加入共產黨。
延續本土政權必須再贏一次
問:二○○○年後,中國與藍營的掛鉤越來越公開,您認為這種政治發展對台灣有什麼影響?
答:連宋赤裸裸地、不畏批評地跑到中國,對我來說是很大的事件。也就是說,聯共制台,真正對台灣政府投入變數。我認為,連宋跑到中國,擺放在兩岸問題上,是非常嚴重的事情,而民進黨作為一個本土政黨,要做什麼應對,這才是大問題。
二○○八年民進黨要再贏一次,台灣大的政治結構就完成了,以杭廷頓的說法,就是第三波民主。一般來說,像台灣這種政權輪替,二○○四年民進黨應 該選輸,舊的政權會回來,但我們二○○四年贏了,問題是,我們的考驗是二○○八年。二○○八年如果本土政權繼續執政,就可以迫使外省人表態,不願意跟著台 灣人命運一起走的,就百分之百跟中國結合,移民到中國,不然,你就改變,和台灣人的命運一起走。所以我認為,二○○八年是一個關鍵。
手護台灣經驗四年後很樂觀
問:對於二○○八年,您樂觀嗎?
答:我很樂觀啊!我覺得台灣的民主其實滿成熟的。你回想一下,七日政變時,百貨公司、電影院,一樣人潮洶湧,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沒有人受 影響。如果從這角度來看,就可以發現台灣的民主其實很成熟,雖然我們的民主時間很短,但如此大的政治動盪,你死我活的鬥爭,對我們實際的生活影響並不是那 麼大。
你想,因為施明德在凱達格蘭大道抗議,我的兒子就不要讀書嗎?我們就買不到東西嗎?通通沒有嘛!不要以為他們好像搞得驚天動地,我覺得對台灣整個社會結構並沒有影響。
問:二○○四年三二○選前,社會氣氛也是覺得連宋結合大概就贏了,結果卻輸了,現在倒扁行動一波一波,有人解讀認為,若是中國與藍營對二○○八那麼有信心,動作就不會這麼多,您怎麼看?
答:二○○三年連宋結合時,民進黨確實是氣氛很低迷,什麼時候開始有信心?就是手護台灣後,那時我就跟李前總統說,手護台灣有兩百萬人出來,二○○四我們就贏了,所以我們要花全部的力氣把它做好。
那時,站出來的很多人,都不是我們打電話叫他們出來的,我看到,時間一到,路邊店裡面很多人就自動站出來了,站在我們旁邊,這個人我們一輩子也沒見過,將來也可能不會見到他。當時,我就知道二○○四年民進黨會贏。
二○○四年,其實是很大的分水嶺,藍綠變成五五波。所以,按照道理,二○○八年只要大家對自由民主人權有深切的體認跟渴望,台灣人會說我願意把 票投給不支持台灣的人嗎?民主的選舉,不是選一個你最喜歡的人,而是淘汰掉你厭惡的人。二○○八年的選舉,重點在這裡,我可能不喜歡民進黨推出來的任何一 個人,但我決定不要讓馬英九的終極統一成功。
關鍵二○○八扁李不能分裂
問:很多人對二○○四年有不同解讀,像藍營就認為是兩顆子彈扭轉選情,也有人認為李登輝號召大家出來手護台灣,您認為二○○八年的關鍵因素為何?
答:二○○四年民進黨增加了一百五十萬票,兩顆子彈會增加一百五十萬票嗎?用常識去想就好了。兩顆子彈,像陳文茜這樣操作,也激發了藍營的人,可能藍營所有的人都出來了,綠營也所有人都出來了。誰在兩顆子彈這邊得到便宜,真的很難講。
我覺得,二○○八年,陳總統也好,李前總統也好,大家都要站在一起,這是沒有人可以迴避的責任。二○○四年,扁李關係是關鍵,現在兩人關係不好了,但二○○八年陳水扁不選了,李前總統不可能因為不喜歡陳水扁就不支持民進黨。
現在藍營拚命打陳水扁,真的是好的策略嗎?這大家可以去思考,因為二○○八年陳水扁不選了,陳水扁已經不是他們的對手了。他們以為把陳水扁打爛了,大家就會認為民進黨就是貪腐集團,但陳師孟出來,最重要的意義,其實就是告訴台灣人民,民進黨不是貪腐集團。
施明德選錯邊訴求漏洞百出
問:但現在藍營好像把挺扁和貪腐畫上等號,施明德也把倒扁巧妙地轉換為反貪腐,對此您如何解讀?
答:施明德最有趣的現象是,他一直認為他出來,不是藍綠對決,他代表的不是藍營。但我只要問一句話,這些站在施明德背後、給他錢的人,會是綠營 的人嗎?他連選立委都選不上,綠營的人會捐錢、把他當成領袖嗎?這是事實,一看就知道,支持施明德的,背後是藍營。他要反貪腐的話,第一個要反的就是國民 黨,國民黨的黨產現在還在那裡,國民黨的貪腐是制度性的,民進黨有貪腐也是個人性的,這完全是不一樣的層次。
□ 〔資料來源:新台灣新聞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