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4月13日 星期日

我的反省與願景

by 謝長廷 2008/04/12

民 主進步黨自二○○五年起,經歷了三次選舉上的重大挫敗,本人身為民進黨權力核心的一分子,對於這幾次選舉結果,我有著不容迴避的責任。尤其是總統大選後, 我看到支持者在敗選後沒有走上街頭抗爭,而默默把所有的苦往肚子裡吞,甚至自焚結束自己的生命,我的內心每天都在滴血。

過去這八年,民進黨兩次贏得總統大選,我因此有機會在政府裡面擔任重要的職務,基於此,我有幾個責任必須承擔。首先,台灣的社會並沒有因為我的掌權而更加 和諧。儘管有部分是藍營杯葛抵制;儘管我在行政院長任內及這次總統大選中始終提倡和解共生,不過,台灣社會的分裂依然存在,藍綠之間似乎永遠沒有對話的可 能,我沒有滿足人民渴望和解的期待,我沒有能力改變整個時代的氛圍,對此,我必須向全國的人民致上最深的歉意。

其次,我沒有用生命去捍衛民進黨創黨時對人民所立下的清廉承諾和程序正義。民進黨政府的用人遭人非議,加上種種制度與道德上怠惰姑息,最終導致民進黨背離 創黨理想,讓人民失望,儘管其中也有抹黑或枉屈的情事,但我也未能以政治生命去維護程序正義與人權,累積人民對法治的素養,終導致清廉無限上綱,受害者也 百口莫辯。對此,本人曾身為執政團隊的一分子,必須向人民道歉。如果時間能倒轉,我一定會在這一點上要求所有的從政同志更加謹慎與小心。

第三,民進黨在掌握政權之後逐漸開始遠離公民社會,整個黨的思惟往往以政權延續為出發,有時候甚至為了要確保政權而不惜犧牲一些民主與進步價值,這也是民 進黨敗選的一大原因。經濟成長雖然數字亮麗,但財富分配並未因此更趨合理,貧富差距逐漸過大。過去這八年,我參與整個過程,並且無法扭轉整個過程,對此, 我要向全台灣的人民真摯地說聲抱歉。

最後,民進黨派系的問題始終存在,我長期擔任常委,也做過主席,自己也無法避免捲入政治派系的爭鬥,更要對黨員同志及支持者,誠懇的表達歉意。

基於以上四點的自我反省,我期待民進黨這次的改革與反省能徹底擺脫這八年來的包袱。我非常期待,五月以後的民進黨應該交給一批勇於改革的人。整個黨 的提名制度、用人標準及服務機制都必須改變,黨應勇於和未來對話,這就是為什麼我認為應該要讓整個黨好好來傾聽年輕人的聲音。這些年輕人之所以投給民進黨 是本著一種台灣可以更好,台灣不可以回到過去的信念,即使未來再怎麼辛苦,他們都相信會走出自己的路。這難道不就是我那一輩的人前仆後繼與國民黨威權統治 對抗的精神嗎?民進黨捨得讓這一群人對我們徹底失望嗎?

更重要的,未來的民進黨應該調整它與「台灣」的關係。民進黨必須認知,其推動的台灣認同的工作已經成為社會共識,並且國民黨也已接受,認同台灣不再是民進 黨的專利,必須承認台灣人有其多樣性,那些長年在中國做生意,只有選舉才回來投票給國民黨的人,那些支持三通、兩岸共同市場,主張終極統一的人,他們全部 都是台灣人,他們與我們一樣,在這塊土地上都有著不可被剝奪的生存權利,只強調台灣主體性將無法獲得過半數人民的支持。

未來作為一個在野黨,民進黨必須嚴格監督國民黨的種種表現,尤其在中國議題上,我們不容國民黨對台灣主權與國家安全上有任何的退縮與割讓;還有,民進黨必 須守護台灣的民主,不容許國民黨做出任何傷害台灣民主發展的動作;再者,民進黨在此時此刻應該提出一套有別於「拚經濟」思潮的價值觀,提醒台灣人民注意經 濟發展主義所帶來的各種如環境與人權上的侵犯。基於此,黨的未來改革者,應有捍衛台灣、守護民主價值的堅定信心,同時也應有著社會正義進步的思惟。

我再次強調,我不再參加二○一二年選舉,也不會再選黨主席,我也不會為任何周遭人士鋪路。所以,請不要再針對我的動機多做揣測。我堅決相信,現階段所有的 反省都必須從自身做起,這就是為什麼我今天寫這一篇文章的原因。如果整個民進黨從上到下真的反省與改過,我認為,民進黨在不久的未來就會很驕傲地在支持者 面前重新站起來。

國際對緬甸與西藏的截然不同反應

by 台灣懸鉤子2008/04/13

四月九日在美國舊金山金門大橋上的自由緬甸(Free Burma)抗議活動。
這篇文章是翻譯日本的英文報紙《日本時報》(The Japan Times)的專欄作者,新德里“政策研究中心”(Center for Policy Research)戰略研究教授布拉馬‧切拉尼的文章,他分析緬甸與西藏兩個由佛教僧侶所領導的抗議活動,所引起截然不同的國際反應,並且詳述西藏在中共 治下被分割、殖民的現況。我翻譯時,覺得好像在上國中地理,不知道現在的國中課本是否已把中國更改行政區的資料加以更新。

The Japan Times, Wednesday, April 9 2008
Contrasting responses to crackdowns in Tibet and Burma
By BRAHMA CHELLANEY

新德里電-西藏與緬甸之間有許多相似之處--兩者都佔於機要的地理位置,具豐富自然資源,長期在壓迫政府統治下受苦,並且以「柔性力量」來對抗「硬性力量」,還面臨許多漢族的外來移民。然而國際間對於由僧侶所領導的西藏與緬甸的反抗活動,卻有截然不同的反應。

去年九月在仰光,緬甸政府鎮壓和平的示威者時,造成至少31人死亡--根據聯合國特別調查員的報告--點燃國際的憤怒,並招來新一波由美國為首的經濟制裁 措施。六個多月後,國際對緬甸軍事政府最密切友人的中國,在西藏所進行,比緬甸所見更加壓抑、更加廣泛的鎮壓行動,反應卻相當溫和;導致是否該國已經累積 如此大的威力,以致可以逃過讉責的疑問。

雖然漸有更多國家向北京請求,尊重藏人的人權與文化認同、與達賴喇嘛對話,卻沒有呼籲懲罰中國的聲音。即使2008北京奧運所提供的制衡利器,都沒有被利用,要求停止西藏地區的迫害行為。

當緬甸軍頭鎮壓僧侶與要求民主的抗議者時,因為平民報導者使用網路,外界得以看到軍政府暴行的鮮明照片。然而中國雇用了數以萬計的網路警察來監督網站,巡 邏網咖,監視行動電話傳送的文字與影像訊息,並且逮捕網路上的發表「不當」言論的人。結果是,外界尚未看到任何一張中國對藏人使用暴力的照片。北京所發出 的唯一照片,其目的乃在突顯藏人的違法犯紀,如縱火或其他攻擊的活動。

中國接下來,挨家挨戶搜索,隨意逮捕藏人,是引起外界嚴重關切的主因,因為中國常常發生假審判快處決的案例。該國每年處決的人數,往往超過其他國家的總和,雖然近年已採行新的法規,要求對死刑再衡量。

西藏與緬甸的重要相似之處,起始於緬甸的多數人民--緬甸的原住民--與藏族有深切的淵源。中國在1950年入侵西藏,也造成漢族進入緬甸的新通路。漢族在曼德勒(華人稱為瓦城)市的人口明顯可見,許多人在東北部定居。

西藏與緬甸反抗極權的領袖,分別是兩位重量級的諾貝爾和平獎得主,一位在流亡,另外一位則被軟禁。達賴喇嘛與翁山蘇姬,事實上以同樣的理由,接連受獎:領導非暴力的反抗運動。他們都是柔性力量的象徵者,以道德權威來贏得國際的尊敬與影響力。

然而另外一個相似之處,是兩地多年強力的鎮壓,未能打破反抗的意志。相反的,政府愈亦極權,似乎愈容易導致反挫力,如同西藏與緬甸的僧侶所顯示的。

地理的機要位置與豐富自然資源,突顯了西藏與緬甸的重要性。青康藏高原佔中國領土的四分之一。中國的兼併動作,帶來西藏廣泛的水資源與礦資源,包括硼、鉻 鐵礦、銅、鐵礦、鉛、鋰、鈾與鋅。亞洲的多數河川都起源於青康藏高原,它們所帶來的淡水乃是住在南亞、東南亞、中國的人口--佔全球47%--所不可或缺 的生命線。中國藉由控制亞洲的主要淡水來源、還有在河川上游所蓋的巨型水壩,在未來有可能利用水來作為政治武器。

富含油礦的緬甸是印度次大陸與東南亞之間的陸橋。然而,中國卻已經成功在戰略上滲透緬甸,作為進入孟加拉灣與印度洋的通路。北京現在正在忙著興建所謂的「伊洛瓦底江走廊」,包括道路、河流、鐵路、港口、運油碼頭等連結。

西藏與緬甸的主要不同,是在前者的壓迫來自於外來的佔領政權。1949年中國共產黨接管北京幾個月後,人民解放軍進入的是一個實際上自治的主權國家。

目前西藏危機的根源在於,中國未能實現在1951年在「十七點和平解放西藏的協議」?所答應的自治權。雖然同意了自治權,北京事實上所做的卻完全相反:它把入侵西藏前的廣大領土拆開,並且試圖把藏人變成自己家園?的少數民族,把百萬漢族的重新移民到此區。


不是很明確標示的安多(Amdo)、康(Kham)、與衞藏(Ü-Tsang)三區的地圖。
它把西藏舊有的安多區(Amdo)--達賴喇嘛的出生地--變成青海省,並且把康(Kham)區併入漢民族佔多數的四川、雲南與甘肅三省。而在最近,重慶成為中央直轄市,不再隸屬四川省。

傳統的西藏地區具有自己特殊的文化與經濟活動,但隨著廣大而人口眾多的藏族區被從西藏切割開來之後,現在所留下來的西藏,是在1965年所創造出來的地區 --所謂的西藏自治區,其中心高原包含衛藏(Ü-Tsang)、康區的西部,面積大約是青康藏高原的一半。然而中國還致力於改變這個此區的人口結構。這個 地區在中共入侵之前,少見漢族的踪跡。

目前全中國六百五十萬藏族人口,大約百分之四十住在西藏自治區,是中國共產黨所創造的「自治區」的最後一個,其他的包括內蒙(1947)、新疆 (1955)、廣西壯族(1958)與寧夏(1958)。另外,中國有30個「自治州」、120個「自治縣」與1256個「民族鄉」。


住在「康區」的「康巴人」(Khampas),素有勇敢善戰的名聲。這 些所謂的自治區域都位在少數民族的家鄉,而這些地方在歷史上被北京統治的時期,只有在中國自己本身被外族入侵的時候--首先是蒙古,接著是滿州。今日,這 些地方只有在名稱上自治;而對少數民族而言,這些名稱只是設計來作為一個假象。除了在這些地廣人稀的地方不強制推行一胎化政治外(這些地方佔中國領土的五 分之三),北京對少數民族不給任何有實質意義的自治權。在西藏,文化大革命的襲擊未完成的,乃由「政治教育」繼續試圖完成。

中國真正地方自治的只有兩個地區--兩個都是漢人區--香港與澳門。自從2002年以來,北京與達賴喇嘛的使者斷續談判中,北京一口回絕把西藏變成像香港或澳門一樣的特別行政區。它也峻拒把西藏分裂的領土回歸成1950年以前的形狀與面積。

相反的,北京試圖污蔑達賴喇嘛「大西藏」的追求,並且要求完全的歷史認可。北京對於達賴喇嘛在1987年公開讓步,放棄西藏獨立,毫不滿意,還進一步要求 他確認西藏長期以來一直都是中國的一部份。但達賴喇嘛在最近的訪問?提到,「即使我作出這樣的宣言,許多人都只會笑而已。我的宣言也沒辦法更改過去的歷 史。」

中國不停宣稱目前的國家政治結構不容更改,無法容納西藏的要求,但事實完全相反:其憲政的安排一直不停改變,它在1984至1994年間,在少數民族區?創造出47個新的所謂「自治」縣或「民族鄉」,根據哈佛學者洛桑桑傑(Lobsang Sangay)的研究。

一直到最近一次的起義為止,北京都相信其壓迫的武器極為有效,並不認為有必要把藏族全部歸納於一個行政單位,也不必要給西藏等同於香港或澳門的自治地位。 曾任西藏黨委書記,一向將西藏當成自己的權力基礎的胡錦濤,也已經排除讓達賴喇嘛從長期流亡的印度,回到家鄉的任何妥協可能性。而面對最近的暴動,胡對西 藏的立場很有可能更進一步強硬,除非國際對他施以有效的壓力。

而國際對於西藏與緬甸所產生的截然不同的反應,顯示的是一個很不方便的真相:對話比懲罰更能改變國家的行為的原則,只適用於強而有力的獨裁國家,而經濟制 裁則是用來馴服弱小國家的利器。經濟制裁中國是完全不可能的,因為西方在該國有巨大的商業投資。但緬甸這種西方沒什麼商業利益的小國,則是一個柔弱的箭 靶。

所以,當貧窮的緬甸在愈來愈多的抵制措施中搖擺時,繁榮的中國則公開嘲笑人權普世宣言。即使是1989年天安門屠殺發生時,國際也沒有對北京實施貿易制裁。

今日也沒有人建議對之實施經濟制裁。但北京以改進人權紀錄來交換奧運主辦權後,自由世界有義務要求它終止在西藏的壓迫,不然就要面臨國際的抵制,假如不是 抵制賽事,至少也要抵制各國領袖都被邀請的開幕儀式。因為中國把夏季奧運會的成功與否,當成一個國家榮耀的議題,世界各國才得到如此寶貴、正在乞求使用的 制衡利器。

這個難得的機會一定不可以蹉跎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