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5月16日 星期六

尹章義被父母體罰

by 尹章義



在台中水湳的眷村長大,眷村裡的大人常體罰小孩,而且要打到過足癮才罷手,還要讓整眷村都聽到,事後細述打斷幾根棍子,以示自己很會管教。有一次,我妹妹
和男友共騎機車,母親當街將她拉下,打耳光
。我大弟結婚時,母親當眾打新郎。我成為大學教授後,母親依然常以討債者姿勢到我台北家中,稍不如意就打罵,破
壞我的家庭生活。父親任職於情治單位,慣以偵訊、恫嚇、欺騙、粗暴的方式對待小孩。有一次,我小孩患肺炎住院,我打電報向父母求助,父親於一周後來信說:
「自己的孩子自己養。」
念大學時,我從包遵彭老師和妻子身上,得到充沛的愛,人生出現希望,也使我毫不保留的愛與尊重自己的小孩。有一次,我出門後忘了帶
鑰匙,去學校向小孩借,並恭敬的說謝謝,竟引起全體師生訝異。


按:摘自尹章義《有愛,才能成為一個家》,人本教育札記第八期。

附:

RE: 尹章義拆穿了[有唐山公無唐山媽]的鬼話





[有唐山公無唐山媽]是一句流傳已久的俗語,當然有它形成的道理。就語意上言,有是部分的有,不是全部的有;全句的意思是,說到唐山公是有的(但可能不是所有的公都是唐山公),至於唐山媽,則沒有(所有的媽都不是唐山媽)。這是很簡單的邏輯。

尹章義的意識型態,我想只要是對台灣的政治稍有瞭解的人,都很清楚。看看2000年總統大選時,他完全不顧興票案的鐵證如山,仍一昧支持宋楚瑜並
為其辯護,他的春秋史觀何在?丁兄稱為他當今最偉大的台灣史學家,真不知從何說起?不知置曹永和等諸先生於何地(將尹章義比曹先生,使我想起一句話:辜顯
榮比顏智(甘地)。)?他對台灣議題的論述,能有多大的說服力,自有公斷。倒是看看丁兄的文句:『至於[有唐山公無唐山媽]這句話,根本是完全錯誤,尹教
授說的對,台灣媽(女性平埔族和高山族原住民)有那麼容易被唐山公所迎娶(或強娶)嗎?大部份的台灣原住民是女系社會,而台灣媽會輕易的被唐山公所娶走也
是大有疑問的。』——這不是推測嗎?恐怕連推測都談不上,只是已自設結論的反詰句吧,那麼,這是說理嗎?是討論嗎?不是!加上文內大量的情緒化用語,這不
過是一篇充滿口號的啟事罷了。

我/女性:與228口述史◎許雪姬

by 許雪姬

(一) 作夢也没想到會是研究228的御用學者,1991年我成為「行政院二二八工作小組」5個成員中唯一的女性,面對到6月還拿不到關鍵性的台灣警備總部的資料,而台灣省文獻會已做好的228口述訪談記錄也不提供之下,我決定快速進行228受難者家屬的訪談。我研究責任區自嘉義到屏東還包括澎湖,範圍大但可訪問的人不多,因為受難者家屬怕國民黨是在做「引蛇出洞」的行為,對於御用學者更是團結抵制,要找到合適的訪談對象真是談何容易。幸好在不斷溝通、交心後才慢慢出現願意接受訪問的家屬,但我那時訪問到的女性不多,我記得的是葉秋木的妻子、女兒(住台南)、林界的女兒、蘇進長的妻子、蕭朝金的女兒,由於228 的報告在9個半月內必須完成,因此口述訪談工作未能做得更廣泛而普遍,這部分成果可以參閱(《口述歷史》三、四期,〈二二八事件專號〉,中研院近史所)。

報告寫完,不斷有人來告知某某受難者的家屬已願意接受訪問了,但計畫已結束;而口述歷史所需的費用大,没有計劃支持無法進一步處理,在當時高雄市二二八關懷協會理事長、理事的協助下向高雄市政府提出要求,但只能以一年為期,因此在1993-1994那一年中,我一星期至少有兩天在高雄,帶了兩組助理,在高雄市政府或受難者家屬的家進行一整天,每天三、四個場次,由早上10:00到晚上9:00,才能完成任務,這個計劃下一共訪問了193多個人,具體的成果為《高雄市二二八相關人物訪問紀錄》(上、中、下),但並非每一篇訪問稿都能放入,有些我費盡心力的訪談,在家屬不願簽字同意出版之下,我只好忍痛割愛,而這往往是再婚未亡人的訪談,特別感到遺憾。

我將這次訪談的結果,有關女性的部分做個小小的計算,在高雄143名確定死亡的名單中有12位女性,最小的5歲,最大的59歲,大半是在家中被流彈射擊死亡,一個是被搶劫她家的軍人槍殺翌日死亡,她丈夫則在當日罹難,另一個是和丈夫、孩子一起死亡在高雄火車站附近,還有一個許女士27歲身亡,還有9個月的身孕;至於女性的報導人共有28個,有7個是受難者之妻,女兒15個,姊姊6個,這些報導者,也就是受難者的家屬,他們的共同經歷,約略是:

(1) 目睹暴行發生或焦急尋人

(2) 尋屍(在死亡之地或在堆疊的屍體中)

(3) 收斂或難以收殮

(4) 棺木難求,没有葬禮

(5) 家計困難

(6) 改嫁、犠牲自己照顧弟妹

(7) 精神病、早死

(8) 被識為「剋夫」不得不離家

再婚的對象往往是外省人,因為我接觸的未亡人基本上没有受太多的教育,没有職業,有時還有夫家的父母要照顧,為了生活不能不改嫁,有的甚至改嫁兩次,常常得不到孩子的諒解,因為孩子往往不滿將他留在祖母家使他度過一個没有母親的童年;而且嫁外省人,等於和他的本省親戚路斷,必須忍受許多心裏的寂寞,而228相關補償時,常常有家屬「不准」再婚未亡人領取的情形,我對這些婦女寄予莫大的同情。

我舉一個例來說,曾先生的妻子在曾被處決後再改嫁一個外省人,但在得知自己得癌症,人生已到最後時,她時常懷念曾先生,要女兒幫她訂高雄國賓飯店,只因為那裏可以看到壽山,他要在那裏想念他的丈夫,據她女兒說那段時間白髮中長出黑髮,臉色紅暈,似乎又回到年輕和丈夫一起的時光。

另一個例子是呂先生的妻子,呂先生與他哥哥同日被槍斃在高雄火車站前。他的母親眼見政府將他兩個愛兒處刑,用最難聽的話,詛咒那些行刑的人不得好死,又怪媳婦是剋夫命,使她不得不離開呂家,他的嫂子也一樣。

(二)另一個我永生難忘的例子是要塞兵下山搶塩埕區銀樓的那一幕。有一個10多歲的女孩,躲在櫃子後,眼睜睜看著家中被四、五個軍人搶,父親被槍殺,倒在用來洗金子的油中,母親由半樓衝下來看父親的傷勢,說時遲那時快,第二批搶劫的兵又進來,因為已一無所獲,再開槍打傷其母,雖送往醫院但在翌日死亡。她對父母慘死悲痛至極,以下還有4個弟妹,不知她是經過如何的痛苦才能和我談。那天她由女兒攙扶,看來精神恍惚,當她面對我,一直不敢正視我,她是我約了好幾次,又爽約好幾次,好不容易才終於願意來接受訪問,我原以為她是目睹父母的慘死帶給她終生的壓力,不料她卻是因「認出」加害他父親的兇手,那個軍人叫李金財,要塞司令部將這個兵押到她家門口,槍斃給她們看,使她到見我那一天還喃喃地自問,她有没有認錯人!她親手畫了父親倒地的情形給我看,留下難得的資料。

陳王笑是醫師、區長陳水印的夫人,她親自寫了她丈夫二二八事件被逮捕,她如何賣房子籌錢去救的經過,並出版一本小冊子。

這是我僅見高雄受難者女性家屬留下來的文字、圖像、記錄,因為大部分的人都不識字。

凃光明的先生夫人是個助產士,戰前曾隨丈夫到杭州,並在當地開業。丈夫出事後,立刻受娘家的庇護,搬入哥哥開的木材場,以接生養活兩個兒子,其中之一的凃世文,就是現在高雄二二八關懷協會的代理理事長。

有別於男性受訪者,女性受訪者大半外貌看來都超過實際的年紀,歲月的刻痕,使她們面對外界没有信心,對政府仍然猜忌;一般不隨意吐漏她們的心酸,每天拼命工作養活家人,根本没有時間想,只有遇到痛苦,夜深人靜時,丈夫的身影才會入夢來。其中也有在丈夫過世後,難以處理艱難的家務而感情又受騙,因而走上絶路的;也有看見弟弟無辜而死,竟而皈依佛門;也有因此而改信基督教的,宗教信仰似乎是受難者家屬共同的療傷方式。

(六)口述歷史極為主觀,記憶也可能有誤,亦有可能謊談,因此口述歷史有其缺陷;但文字資料也同樣有上述現象,因此就文獻資料而言,口述紀錄和文獻記載可以等同觀之;此其一;口述歷史是受訪者自己對過去的詮釋,既是史料,也是歷史本身,因為再没有別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自己;台灣對中原王朝來說是邊陲的存在,對日本帝國來說是殖民地,官方文字記載完全不是以台灣立場來形成,都是中原、帝國觀點,因此口述史是由另一不同角度、站在台灣人的立場所形成的史料,對於平衡官方史料有很重要的意義,此其三;就性別而言,女性是社會中相對於男性的弱勢者,没有書寫歷史的能力與權力,228的口述訪談,將女性的創傷記憶呈現,可以知道事件發生後女性所遭受到的痛苦;而這樣的角度過去History是全然顧不及的;女性的口述對建構228歷史起了作用,此其四。

(七)我前後做過四、五百人的口述史,我在李登輝先生任台北市長時代所召開「台北市耆老座談會」時就開始了口述訪談,訪問松山、南港的耆老,1984年到中研院近史所後,加入口述歷史組,開始訪談林衡道先生,而後訪問板橋林家的相關人物,而後訪談228的相關人物,當時深覺口述訪談太過辛苦,太費時,只能淺嚐而止;尤其是很難一再承載受難者家屬的悲傷情緒,我們常被悲傷的氣氛影響而掉淚、眼紅,久久難以平息。然而有了這些經驗,使我在選擇研究主題有更寬廣的空間,甚至口述訪談成為取得資料的方式之一,有利於深入的研究。

往後我還做了幾個人的訪談,如藍敏女士、陳湄泉女士、梁許春菊女士(約20萬字,未出版)、《莊淑旂回憶錄》、林至潔女士(約20萬字,未出版)、嚴秀峰女士(約20萬字,未出版)、柯台山先生、許丕樵先生、王世慶先生、賴永祥先生(即將出版)。另外也做過幾個專題-是《民營唐榮公司相關人物訪問紀錄,1940~1962》、《高雄市二二八相關人物訪問紀錄》(上、中、下)、《霧峰林家相關人士訪談紀錄》兩冊、《澎湖的職業婦女:醫師與教師》、《戒嚴時期台灣政治事件口述歷史》、《日治時期在「滿州」的台灣人》,其中《霧峰林家相關人士訪談紀錄》二版、《莊淑旂回憶錄》八版、《日治時期在「滿州」的台灣人》二版,看來銷路不錯。

最近幾年寫了幾篇文章,都借重了口述訪談,如〈日治時期在滿州的台灣醫生〉、〈楊雲萍與台灣史研究〉、〈日治時期台灣的通譯〉、(包括日、台人),我想為了能捕捉時代的氛圍和民間的說法,我還是會繼續做我的口述訪談,因為這是一個利己利人、使文字資料和口訪資料互相印證,相得益彰的好工作。

◎作者為中央研究院台灣史研究所所長;定稿於2007年3月11日 PM4: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