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9月30日 星期日

又一個殘酷的歷史玩笑

by 延平旁聽生 2007/09/13

一個人若是有意自我作踐,當然可以找出很多方法。所謂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如果連起碼尊嚴都不顧了,還怕找不到方法嗎?

要深入了解一個民族的靈魂,可以從這個民族如何選擇以及塑造自己的民族英雄切入。倘若他們所依賴的是謊言,一系列的謊言,連綿不斷的謊言,則應該可以斷定,這是一個自作孽的民族,準備代代踐踏自己的靈魂。

仔細看了上個月舉辦的幾個「郭雨新百年冥誕」紀念活動,不禁有如上的聯想。先看一下紀念會上的一些發言。8/16的「郭雨新百年冥誕紀念座談會」上(自由時報)﹕

“姚嘉文認為,郭雨新一九七八年在美國宣布參選總統,雖然在法律上不能成為實質候選人,但觀念上卻打破台灣僅是「被統治者」的想法,台灣人要有自己的總統,對後來推動總統直選有啟發作用。

“游錫堃說,郭雨新可說是黨外運動的「祖師」、黨外之父,強調郭其實是台獨主義者。郭雨新當初宣布選總統的「競選總統演說辭」,強烈主張「住在台灣的居民有權利決定自己的命運,來建立一個新而獨立的國家」。”

同時,陳水扁以總統身份在「紀念郭雨新百歲冥誕影像特展」致詞時表示﹕郭雨新是黨外運動祖師爺,台灣民主之父。(中央社)

8/30《自立晚報》報導﹕“郭雨新先生百年冥誕影像紀念巡迴展」昨〈二十九〉天起在市府中庭展出,陳菊市長致詞時表示,郭雨新先生為台灣人留下一個不受利誘、威脅,有骨氣的典範,這對後代子孫很重要,所以台灣人到現在還會感念他。”

看一看幾個很簡單的事實。台灣人僅是「被統治者」的想法,早在郭雨新之前就已經被數不清的台灣人「打破」了;台灣人要有自己的總統的想法,也不是從郭雨新才開始。「台灣獨立」的想法,早從1920年代台灣左派運動就已經開始流傳了,戰後更是普遍流傳。難道,這些都需要等待郭雨新遲至1978年站出來「啟發」嗎?姚嘉文、游錫堃、陳水扁為賦新詞強說愁,委實太矯情了。

陳菊稱贊“郭雨新先生為台灣人留下一個不受利誘、威脅,有骨氣的典範”,更是諷刺。若說典範,恐怕“晚節不保”還比較適切吧。郭氏晚節不保的種種,是七十年代末至八十年中在美國留學或者生活的台灣人所知之能詳的。起初,很多海外台灣人原本有意接受郭的領導,至少很願意聆聽他的意見。到後來,普遍無法接受郭的曖眛言行。郭以及張富忠等立場不甚明朗人士的「台灣民主運動同盟」,後來在政治立場上顯然並非「明確主張臺灣應建立新而獨立的國家(按﹕李筱峰在紀念會上如此贊揚郭)」。很多台灣人漸感不耐,終而掀起批郭風潮。這方面的文獻,兩年前本論壇曾經有部分整理(郭雨新: 另類觀點)。

其實在郭遷居美國之前,早已經從宜蘭父兄輩口中得知他那「雙面刀鬼」性格以及事跡,擅長遊走在民意與國民黨之間。誠然,威權體制環境下求發展,或許有其不得不爾的緣由。在往日的台灣,確實有不少人以此辯解自己的言行。實情果真如此嗎?究竟是不得已的生存之道?或者是左右逢源時掩飾真面貌所用的遁辭?坦白說,真偽難分。然而,一旦擺脫獨裁者的桎梏,到了自由天地的海外可以為受苦受難的台灣大聲疾呼的時候,倘若還繼續沿用同樣的遁辭,則真偽立判。顯然,他繼續在尋求左右逢源的好處,企圖遊走在台灣人、國民黨政府與中國政府之間。再加上所發表的政治論述,粗糙而且幼稚不堪,完全經不起剖析,是以當時海外台灣人很快就看穿了﹕真正的郭雨新,原來不過爾爾。

這樣一個政治判斷乏善可陳、人格操守可議的政客級人物,居然被推崇為「黨外運動祖師爺」、「台灣民主之父」、「黨外之父」!幾個位高權重的本土派政治人物,如此為台灣人民擇取以及塑造本土英雄,也算是在捍衛本土價值嗎?

自作孽地糟蹋自己的民族靈魂!又是一個殘酷的歷史玩笑。

殘酷的歷史玩笑

by 延平旁聽生 2007/09/05


三、四十年來,彭明敏等人的《台灣人民自救宣言》(1964),流傳頗廣。很多台灣人在作政治論述的時候,經常奉為圭臬。1996年,原非黨員的彭明敏,被民進黨推為總統候選人。可見,他確實得到很多台灣人真誠的敬重。甚至於,還經常被尊奉為「台獨教父」。

日昨再度閱讀《台灣人民自救宣言》,很有感慨。因為,從這個宣言的內容來看,或者以很多台灣人對於這個宣言的了解而言,歷史跟台灣人開了一個無比殘酷的玩笑。先從宣言中如下的兩段文字談起。

“蔣介石的官兵,把一生奉獻給這個獨夫,請問他們得到什麼代價?一旦年老力衰,不僅不能享其餘生,且被擯去民間,流浪街頭。這種騙局怎麼不令他們痛恨?因此,退伍軍人常說「亡大陸的固然是退伍軍人,亡蔣介石也將是退伍軍人」。

“現役官兵的生活,更是慘不堪言,他們常常說,「毛澤東斷了我們的祖宗,蔣介石絕了我們的子孫。」狂者鋌而走險,猖者鬱鬱終日,官兵越規犯禁層出不窮,指揮官能多方籠絡,結果兵比官驕,軍紀掃地。”

實情當然不是如此。觀察台灣的政治現實面,應該可以相當清楚看出,蔣介石帶來台灣的五十萬官兵,不但沒有「亡蔣介石」的意願,而且向來是蔣介石父子統治台灣人最為倚重的工具。除卻終戰後直接參與的血腥屠殺、鎮壓而外,另有長達數十年之久、以台灣人為假想敵的“宵禁”、“衛戍”等等。更為重要的是,這批為數非常龐大的軍人,是蔣介石建構國家機器的最重要人力資源庫,被廣泛分配在所有部門的各階層,從中央到地方,從都會到鄉間,包括司法、情治警政、行政官僚、文化教育體系、黨營國營企業、校園教室等等,而且是其中的中堅骨幹。就一個現代國家而言,這是一個專業素養不堪聞問、效率奇差的國家機器。但是,它卻是一個對獨裁者無比忠貞的統治機器。

即便經過了二十年左右的民主化過程,這批人仍然牢牢掌握國家機器,也是當今保守政治勢力最堅強的堡壘,處處抵制民選的執政黨,抵制所有的改革。最近,甚至於公然從司法界發動大反撲。

如此情況,與《台灣人民自救宣言》所陳述的,差距實在太大了。由此,彭明敏等人的政治誤判,至為明顯。

誠然,世事難料;尚未發生之事,有時確實難加掌握。然而,就在這篇宣言誕生的1964年間,軍人轉任非軍事機關,早已經開始大規模進行了。此外,「軍公教福利體制」的籌備工作,大張旗鼓地進行得如火如荼,而且也已經開始局部付諸實施。其意圖甚是清楚﹕以特權特惠體制,籠絡羈縻少數人為其所用,磨刀霍霍,共同魚肉台灣人。所給台灣社會帶來的大災難,應該是顯而易見的事。然而,日日夜夜生活其中,卻缺乏起碼的洞察力。更離譜的是,竟然還引申出「亡大陸的固然是退伍軍人,亡蔣介石也將是退伍軍人」之說。荒唐!荒唐!徵之當今“榮民”享有舉世罕見的特權優惠,頑強的黨國精神分毫不減當年,尤見此項政治誤判的高度諷刺性。

仔細閱讀這個宣言,應該可以知道,其內容並沒有超越在此之前島內外許多台灣人的政治論述,也沒有超越雷震的《自由中國》(1960年被警總封閉)。以台灣民主運動史的一項文獻而言,其意義在於勇敢地道出那個時代廣大台灣人反獨裁的心聲,而不在於政治研判上具有綱領性意義的見解。如果一定從中找出開創歷史新局面的任何重要創見,實在大可不必。不過,彭明敏《鯨魚》網站上「回顧與展望—台灣自救宣言三十週年紀念文集」,從一片仰之彌高的謳歌中可以看出,不少人顯然不作如是觀。

如果一定要找出重要的歷史意義的話,或許應該說,這個宣言一方面表達了台灣人自救的真摯意願,另一方面更暴露了難以置信的天真與無知。這樣的天真與無知,曾經一次又一次帶領台灣人走進惡意設計的天大陷阱。迄今,台灣人還沒有能夠真正步出殺機重重的陷阱,卻有不少人忘情地歌功頌德,不斷頌揚「台獨教父」的真知灼見。一代偉人,大概就是這樣打造起來的吧。

這是一個殘酷的歷史玩笑。

紀念蔣渭水(二)

by 老建中 2007/08/27

蔣渭水所處的台灣,是傳統漢族文明與經日本而來近代文明,首次大規模接觸、沖擊的時代。在此背景下,當時台灣精英,如何嘗試去理解、吸收所面對西方先進的文化;如何解讀外界迅速變化的世界與訊息;如何培養符合當代的世界觀、政治判斷、洞察力,以及更基本的人文素養。這些都是值得深刻探究的領域—畢竟,先進分子之間的互動、討論,以至批評的內容、深度、頻率,以及參與者的人數、範圍,是衡量社會人文的重要指標之一。

基本上,這是後進地區、殖民地向西方學習,引進新思潮,從而改變社會必經的過程。明治維新的日本,相當成功地蛻變,而清王朝則明顯地失敗。如此巨大差異,不但是研究東方近代史有意義的課題,對人民更有實質與長久的影響。

台灣的近代化,是日本殖民計劃、執行的結果,目的當然是為其本身利益。然而,殖民政策的兩面性,使得台灣人民也接觸到近代化的一些面向。後者,主要還要靠人民自動自發的努力。如此,固然能顯示人民主觀的活力,卻缺乏政府強制力與資源,而遺憾地,也往往表現領導人物的偏好與侷限。

蔣渭水的心路歷程,可以提供當時台灣精英在近代化中過程的一些線索。

醫校期間,他接觸的西方文明似乎有限(至少出土文獻無法提供更多資訊)。執業之後,他的「政治熱」,使他成為公眾人物,後人得以藉此了解這位先覺者心靈探索的行蹤。

根據他自述:「入監獄實在像入學,比普通的學校,讀書的成績,還更良好。」因此,讓我們從他1924年(大正13年)治警事件入監64天的日記,來瀏覽他所接觸的資訊。除去醫學書籍之外,根據<台灣民報>記錄,他自行攜帶與家人、外人寄來與供給的人文領域書籍,大致如下。

「拘留中第一苦的是恐怕沒有書可讀…攜帶…<明治維新志士活躍史>、<社會學原論>三冊。

「寄來<西鄉南洲傳>三冊、<奈(拿)破侖>二冊、<交通要論>和<社會政策>各一。
「(連雅堂寄來)<基督抹殺論>(幸德秋水著)。

「由獄吏借佛教雜誌,<融合誌>,係曹洞宗的機關誌。

「渭川寄來<綱鑑易知錄>全部十四冊…

「寄來<明治文化之研究>。

「接<政治泛論>二,<政治學大意>二,<社會問題概論>一,文化主義與社會問題>一。

「威爾遜著,高田番苗譯<政治泛論>,很有興味。

「寄到<古文新義>,小說<麗子夫人>。

由此看來,蔣渭水在牢獄中,相當勤於讀書,而且速度也快。根據日記記錄:十天讀完2500頁<西鄉南洲傳>,(即西鄉隆盛)三冊;一個星期讀完<政治泛論>二冊,等等。

此間,他所接觸代表西方思潮的著作,似乎都是入門書籍。牢獄中,當然無法與同人互相討論,學習。從已知文獻,也無從判斷他出獄後,如何加深這方面的認知。

在牢中,他除去讀書之外,曾經多次做詩賦詞。例如,作<頓狂詩>;仿古文,<歸去來辭>,名曰<快入來辭>;作 <獄中夢>(日文);仿曹夢德<短歌行>;仿<赤壁賦>,作<牢獄賦>;仿<春夜宴桃李園序 >,作<春日集監獄序>;仿<陋室銘>,作<牢舍銘>。二月三日的日記,記錄暗誦屈原<楚辭>,也記下能夠暗誦的古文詩詞、文章。如此,都顯示他能夠從傳統漢文學中自我取樂,也表明傳統漢學對他深刻的影響。

暗誦當然表明他具備特定能力,尤其是記憶的功夫。但是,這個傳統文人必備的基本功夫,固然可以自娛娛人,對於現代人文思潮,政治判斷恐怕毫無幫助。

然而,傳統漢學的影響,不只如此。以下兩則日記,可以說明一些。

「終日看讀(?)<綱鑑易知錄>,感嘆中華歷代的興亡,全是無道昏君所致。…唐太宗李世民,實可稱明主,在位二十餘年,行善政很多,時以分配田土給農家一事,可以算是社會主義政策,唐朝可算是社會主義國了。(二月十一日)

「讀宋史到秦檜害岳飛,傷忠誤國,實是古今大奸臣,等我到西湖岳飛墓,必定對這奸臣,溺下小便,才甘心哩。」(二月十七日)

目前多數台灣人,不了解社會主義,甚至對其懷疑、恐懼。如此特殊的現況,主要「歸功」於國民黨切割1920、30年代台灣左派運動的歷史,與多年強制而廣泛的恐共教育。相對而言,蔣渭水所處的是社會主義成為世界風潮的年代,而日本政府也相對民主開放的時代。然而,根據這則日記,他對社會主義的了解顯然相當有限。對此議題,此後當專文探討。

此外,他也深受傳統道德與政治觀點的影響。昏君、明主、忠奸等黑白分明、二元對立的看法,雖然是不少人判斷政治事務、人事的標準,卻不符合人間的複雜狀況。

蔣渭水誠然是個勇於犧牲自我的人物。他受人尊敬,當然有其道理。然而,也必須坦誠指出:在現代人文、政治領域,他並未留下與名聲相應的遺產。

紀念蔣渭水(一)

by 老建中 2007/08/14

近年來連串的紀念蔣渭水,表現台灣先人、先賢事跡的出土,不但不再是冷門,反而成為熱門、搶手的領域。回顧歷史,當然不在歌功頌德,也不在緬懷過去光榮,而是嚴肅檢討的機會。先人的長處固然需要繼承、發揚,後人更要了解他們的短處、缺失。畢竟,在真理之前,我們都是侏儒;而站在巨人肩上的侏儒,才能夠眺遠,反之,無知則增加侏儒的重擔,導致目光更為短淺。

最近民進黨、國民黨的表現,顯示雙方都積極想根據己意,解釋這段歷史的傾向。

例如,民進黨主席游錫堃席表示,蔣渭水先生生前是一個可享榮華富貴的名醫,後來成為奉獻家產解放台灣人民的革命家,…,民進黨身為解嚴後的第一個本土政黨,無論是在住民自決或是照顧弱勢上,都承續了蔣渭水先生當初的精神。(見
http://www.dpp.org.tw/news/common/ProductDetail.asp?prd_id=11138)這段簡短論述,事實參雜想像與意願,而想為民進黨臉上貼金的作法,相當明顯。

馬英九除去賣力動情演出之外,更積極勾畫蔣渭水與國民黨(尤其是孫文)的關聯。(參見<同胞須團結,團結真有力----記蔣渭水與「台灣民眾黨」>一文,出於http://www.libertytimes.com.tw/2003/new/jul/10/today-o3.htm)。

推銷「蔣渭水先生一向尊崇孫中山先生思想」,蔣渭水思慕中國的情懷,而且趁機拋出讓人認為尋根、本土的意向,其實是馬英九,以至國民黨,近年來突然尊崇蔣渭水的原因。

然而,國民黨所勾畫的蔣渭水與孫文關係,當然是刻意營造。例如,所謂蔣渭水曾經秘密加入同盟會云云。果真如此,國民黨早己提出佐證,或可供研究的資料。事實,顯然不是如此。

撇開國民黨一廂情願的說法,這位黃煌雄稱為最本土的歷史人物,確實曾經深受孫文影響。黃煌雄最近出版的<蔣渭水傳─臺灣的孫中山>,(原名 <台灣的先知先覺者>)。其中,黃自述:『研究蔣渭水的理念、情操和事蹟,越覺得蔣在台灣近代民族運動史上扮演的就是孫中山的角色。應為蔣渭水重新歷史定位,新版書名副標就命名為「台灣的孫中 山」,以向這位「熱血男兒」致敬。』

黃煌雄將蔣渭水定位為「台灣的孫中 山」,顯然認為是一種榮銜!目前台灣,如此作法,也顯然是多數人所能接受。

個人要崇拜那個特定歷史人物,當然是他的自由。而國民黨數十年教育,使得多數台灣人民很自然尊稱孫文為「國父」,也跟著國民黨的避諱,不稱「孫文」,而稱「孫中山」;對孫文的事跡,多半追隨國民黨教育與廣大黨的宣傳資訊,而同意他「歷史偉人」、「革命家」的地位。(筆者按,對於孫文的事跡,鄙人曾經做過一些簡短的評論,目的在於揭發國民黨的造神運動,而回復孫文的原始面貌。有必要時,當然會繼續努力。)

根據現有資料,蔣渭水確實有強烈的漢族意識,甚至中華民族認同;他也刻意模仿孫文。如此,除去反映當時歷史條件、環境限制,更表現個人因素,而嚴重影響他的政治視野與作為。

由於一些網站貼文(包括黃煌雄編撰的書籍)已經列舉蔣渭水模仿孫文的行為,此處不再重覆,而從其它角度著手。

蔣渭水顯然是很得幹部、群眾支持的人物,他是個無私的領袖,也是頗能吸引、感動聽眾的演講能手;然而,政治思想與論述,卻不是他的長處。

例如,「階級鬥爭與民族運動」(<台灣民報>157號: 1927年5月15日)一文中,蔣渭水在引用孫文與越飛聯合宣言後,如此說:

「中國的先知先覺者孫中山先生,積了四十年的經驗和研究,竟判斷共產組織不合中國今日之用,中國尚且不適用共產制度,何況於台灣呢?」

共產主義與制度,是否適用於當時台灣,是個相當嚴肅的問題。不同社會的政治、經濟、歷史以及種種狀況,使得先進社會制度、政治理想無法簡易抄襲或輸入;而且,當時台灣雖然是日本殖民地,然而整體而言,比較中國更為現代化。針對如此重大與深遠的問題,蔣渭水可以從基本理論的構思,執行上的考慮,內外情勢的利弊等等,從不同角度與對方討論、辯駁。相反地,他只是簡單地以「中國的先知先覺者」,「中國尚且不適用」云云的說詞。如此,似乎表示他對孫文的崇拜,已然蒙蔽了判斷力,而想依賴「先覺者」的大帽子壓制對方。

又如,在「共產主義向左去,三民主義向右來」(<台灣民報>160號; 1927年6月5日)一文中,蔣渭水對孫文的說法未加評論、批評,甚至並無任何申述、論敘。他在抄錄孫文一些含混不清的語句:『孫先生又說:「民生主義是共產之實行,共產主義是民生之理想,民生是將來之共產…」,其後引用兩位學者,包括杜威的「贊辭」:

『孫先生…讀盡古今中外政治哲理,發明三民主義。…。中國用了百年之後,一定成了世界最自由、最平等的國家。』

兩位學者發言出處不可考,這還只是小問題。而杜威的「贊辭」,想來會讓國民黨最忠貞的理性支持者臉紅!

個人誠然有言論自由。作為政治領袖的蔣渭水,卻盲目崇拜、跟隨孫文言論至此。如此濫情運用他的政治資產、地位與發言權利,不得不令人嘆息!然而,蔣渭水如此作為並不是孤立的現象,而只是冰山的一角。日據時代士紳的「祖國派」,二次戰後坦誠歡迎「國軍」的人們,都是不幸的明證。

紀念蔣渭水的意義之一,不是將他送上神壇,而在於訓練後人客觀能力、肚量、膽識,能夠認識先人的限制,不再重覆他們的錯誤,從而站在巨人的肩上,而有更深遠的視野。

我們有此擔當與能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