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6月9日 星期六

台灣百年來民主進步之考察

by 吾丁

1. 時間的意義

從民族文化和血緣關係來看,很多台灣人的祖先是中國人,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是,從一個長遠的歷史背景來看,尤其是從近代100多年的歷史來看,台灣民主政治的發展,和中國專制獨裁的政治延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加上近代100年來,在地理和政治的隔絕中,台灣人走出了一條迥異於中國的政治文化發展之路,這使得台灣人的國家認知和自我文化的追求越來越成熟,從國家認同來看,台灣人不但不認同中華人民共和國,而且同時從根本上拒絕了那個古老專制的「歷史中國」。
認識到這一點,對於大多數中國人來說是痛苦的。這種痛苦表現在幾個方面。第一是無奈感。今天台灣的政治現實,任何人不能否認,眼看著一個自己認為「同宗同文」的群體與自己漸行漸遠,而且自己又找不到一個比起「同文同宗」更有說服力的理由,心裡只能泛起苦澀的無可奈何花落去的悲哀;第二個是無助感。一部分中國的知識分子,批判當今中國政府的專制獨裁,但是無力改變中國政治現實於萬一,因而寄希望於台灣對中國的影響力。他們滿心希望,拉近和台灣的距離,讓台灣發揮民主的影響,從而使得中國逐步走上開明的現代化之路。但是現實粉碎了這個有些一廂情願的想法:台灣既不願意,也沒有能力來影響中國的政治前途。台灣人的目的只在於維護自己的國家認同和文化追求。第三個是幻滅感。這一點是上述兩個感覺綜合的結果。幻滅感的結局,對於一部分有理智的中國人,演變為順其自便,強求不來的東西就不去強求;而對於另一部分(大部分)中國人來說,幻滅感帶來的則是惱羞成怒式的瘋狂。
關於台灣人拒絕中國的理由,我首先想到時間的意義。隨著時間的流逝和年齡的增長,每一個人對於事物的認識和評價也會產生根本性的轉變,這一點大家都有感受。我有一個好朋友,他的初戀開始於大學一年級下半年,初戀的愛是真誠的刻骨銘心的,人同此心。兩年以後,戀人中途退學出國,臨別時他們海誓山盟,一定要再次團聚,共走人生之路。後來戀人來信告知她要結婚,新郎則是大家同一所大學的另一個男生,他們在海外相遇並且開始談婚論嫁。當時,朋友的心裡感受到的就是強烈的無奈感和幻滅感。他甚至每天都禱告讓上帝懲罰他們,讓他們出車禍,遇到火災或地震,總之把他們恨得要死。過了幾年,他們偶爾恢復了通信聯繫,奇怪的是,此時的他,一句怨恨的話也沒有,漸漸地心情變得很平靜。到現在,他們都知道對方生活的概況,當年的愛的海誓山盟沒有了,後來的切膚之恨也沒有了,他們變成了很冷靜很平淡的朋友。
這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它說明,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環境的改變,人的感受也一定會發生轉變,有時這種轉變是本質性的。上述例子的過程僅僅10幾年而已,人的想法況且有如此巨大的改變,對於台灣人來說,他們的祖先400年以前就放棄了中國而移居台灣,他們對於中國的感覺的淡化以至於拒絕,又有什麼不好理解的呢?
我碰到過一個法國人,我有意識地問他,祖先是哪裡的人。他說他的太祖母是波蘭人,祖父是比利時人。我又問他:你對於自己的國家認同呢?他說:我就是法國人。
不要說四代以上的祖先,就算是離開故土的第二代,也會對父母親的故鄉產生心理的隔閡乃至拒絕,許多移居海外的第二代們,已經不懂得中文和中國文化了,這一點我們見到的應該不少。第二代是如此,400年以後的子孫呢?你還指望他們對於400年前的祖先的故鄉懷有感情和嚮往嗎。
400年實在是太遙遠了,它甚至超過了美國整個國家的歷史承載。我們只消看一看近代100年來台灣與中國的關係,就可以瞭解今日台灣人國家認同的歷史背景。

2. 台灣近代100年民主政治走向之考察

台灣完全與中國隔絕,應該開始於1895年的《馬關條約》。從這一刻開始,歷史發生了一個巨大的轉變,請注意轉變這個詞,它告訴我們,台灣從那一刻開始真正地改變。事實上,台灣問題遠不是國共兩黨內戰的問題那麼簡單,忽視這個問題,等於人為地否定歷史,這是一個一廂情願的也是掩耳盜鈴式的認識。很不幸的是,中國絕大部分人,不願意正視歷史因素,而僅僅把台灣問題局限在國共兩黨內戰延續這個視角上,這是一個死結。這個死結解不開,勢必造成不可踰越的心理障礙。
1895年到如今,將近110年的歷史進程中,台灣的民主政治發展可以分為兩大時期。以二二八事件為分界點,大致均分這段時期。前半段可以看作民主政治的奮鬥期,後半段是結果期。
根據《馬關條約》,清政府迫於戰敗的無奈,割讓了僅僅建制8年的領土台灣(1887年建立台灣省,首任巡撫劉銘傳),而接收台灣的是日本。當時的日本,正處在明治維新成功以後的發展期,明治維新為日本開闢了現代化的時代,這個時候日本接收台灣,使得台灣近百年的發展,與日本有同步發展的重大意義。而當時的中國,仍然是處於皇權家天下的政治形態,其政治狀況,已經與日本不可同日而語。伊藤博文和嚴復,同為留英學生,而後來兩個人的作為和結局,又如此迥異,令人感嘆歷史的嘲弄。明治維新以後的日本,加快了脫離古老中國文化圈子,大踏步地向著歐洲近代文化靠攏的步伐,從而拉開了日本迅速走向現代化國家的序幕。而古老的中國,仍然在一成不變地因循著祖宗的法制,不肯改變絲毫。就在台灣割讓給日本三年以後,1898年,一場可歌可泣的維新變法嘗試,以人頭落地而收場。如此反差,能不震撼今日中國人之思維邪?
50年的殖民地時代,對於台灣人來說,有兩方面的感受。其一是殖民暴政給台灣人帶來的苦難;其二則是客觀地來看,日本給台灣帶來了具有濃厚現代化色彩的經濟基礎建設,行政管理規範,法制制度基礎以及政府管理之模式。台灣的國土地理考察,人口普查等等近代國家管理措施,都開始於這一時期。可以說,從馬關條約以後,台灣開始從實質上逐漸割斷了與古老的唐山母國的臍帶,離開了以黃河長城為代表的文化磁場。
殖民地時代,並沒有把台灣人變成日本人;同時,台灣人也逐漸變得不再是他們的祖先那樣的傳統的中國人。這一點毋庸置疑。
我們來看一看殖民地時代台灣人追求獨立的奮鬥史。
首先有丘逢甲,劉永福創立的帶有「抗日復清」色彩的「台灣民主國」;然後是1896年林少貓的潮州和恆春起義;1901年的詹阿瑞率領抗日武裝攻入台中城;1906年一連串太魯閣,南澳等原住民的反抗日警鎮壓活動;1912年劉乾,林啟楨的「林杞埔事件」;同年羅福興領導的「大湖事件」和「苗栗事件」; 1915年的余清芳,江定,羅俊領導的震驚一時的「西來庵起義」;1920年留日學生在東京成立「新民會」,刊發《台灣青年》,會長是林獻堂,副會長林慧如,會員王敏川,蔡培火,羅萬伡,吳三連,郭國基,彭英華等,推動台灣認同和自治等理念;1921年,林獻堂,蔣渭水,王敏川,蔡培火,楊肇嘉,林茂生,謝春木等人在台北成立「文化協會」,開始台灣的民主自治運動;1927年,蔣渭水等人另外組織「台灣民眾黨」; 1930年,林獻堂,楊肇嘉等創立「台灣地方自治聯盟」。
1935年,日本在台灣舉行了首次地方議員選舉,揭開了台灣議會政治的發端。
從上述可以看出,台灣人的民主運動的主線,由開始的「抗日復清」,到中起的反抗暴政,直到後來發展到爭取自治和獨立。
50年的殖民地統治,為台灣留下了法治主義,民主主義的現代文明基礎,有別於古老中國的人治主義,父權主義等等中國傳統社會特色,對後來的台灣民主發展,有決定性的影響。到1945年日本戰敗,交還台灣,國民政府退守台灣以後,雖然有血流成河的二二八事件,雖然有暴虐的專制統治,但是台灣人50年以來奮鬥的民主主義之基礎,已經無可動搖,並成為不可遏制的潮流。
二二八事件中推動台灣民主政制改革的台灣精英,許多是30年代留學日本組織「新民會」,「台灣文化協會」的才俊,比如林獻堂,蔣渭水,林茂生,郭國基等等。他們受到的迫害,在台灣人看起來,不啻證明著國民黨政權已經成為一個新的殖民者。從這個意義上說,二二八事件是第二次把台灣和中原母國文化政治割斷的震撼性事件。
到1950年代,台灣的民主發展進入整合期。這一時期的活躍人物,是胡適,雷震,殷海光,徐復觀等人,他們的《自由中國》,與二二八清洗殘留下來的民主人士相結合,繼續推動中國五四運動中未競的「德先生」理念之追求。
1957年,他們推出《今日的問題》,評論台灣的政治,經濟,軍事,教育問題,尤其是殷海光執筆的《反攻大陸問題》,篇篇切中要害,直接批判蔣介石的專制統治,為民主的發展吶喊助威。1959,60年,《今日中國》公開反對蔣介石第三次連任總統的企求;同時,雷震聯合殘留的本土政治精英李萬居,郭國基,吳三連,郭雨昕,高玉樹,許世賢等等,組織「民主人士聯誼會」,舉行「選舉改進座談會」,決定於1960年成立「中國民主黨」。
9月1日,殷海光在《自由中國》發表《大江東流擋不住!》的社論,9月4日,今日中國主要負責人雷震等被拘捕,被迫停刊。
蔣介石查封《今日中國》的理由大概有兩個:一是雷震,郭國基等人組織民主制度性的反對黨,其理念斷難接受;其二,蔣介石害怕大陸的知識分子與本土精英的緊密聯合,會造成分離主義的趨勢,這是違背蔣介石維護大一統中原王朝的理念的。
萬幸的是,蔣介石並不像某個政黨那樣殘忍。他雖然也是個獨裁者,但是對於台灣本地的有選民有選票的政治精英,比如議會的「五虎將」李萬居,郭國基,郭雨昕,高玉樹,許世賢等,還是沒有採取趕盡殺絕的手段。於是,這些在日治時期成長起來的政治精英,繼續在台灣的政治進程中發揮了作用。
1964年,彭明敏教授與其愛徒謝敏聰,魏廷朝一起發表了震撼海內外的《台灣自救宣言》,其主旨是要求民主憲政改革,在60年代,絕對是先知先覺,大智大勇的創舉。
1970年代,由《大學雜誌》到《台灣政論》,台灣的民主改革運動,開始從文化層面向政治層面拓展。1977年的中壢事件,許信良的選戰把國民黨擊敗。
到後來的美麗島事件,其中凸現的是除了文化民主現代以外,還有政治本土化和組織制度化的聲音。
1986年5月,許信良在紐約成立「台灣民主黨建黨委員會」。10月,蔣經國在國民黨中常會上提出「時代在變,環境在變,潮流也在變」,稍後,他向《華盛頓郵報》表示,將於近期內解除戒嚴令,開放黨禁和報禁。
11月10日,民進黨召開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選舉江鵬堅為第一屆黨主席。

台灣還不是一個成熟的民主制度化國家,但是,台灣已經走上了制度民主化的道路,沒有回頭路可走。縱觀百年來台灣政治民主化的發展進程,可以看出,其起點是日本殖民地時代,這個起點與日本現代化的起點幾乎同步。古老的中國,從慈禧到袁世凱,從毛澤東到鄧小平,到江澤民時代,從政治制度來看,沒有任何本質性的改變,基本上還是一個父權制家長制的社會形態;而台灣,經由殖民地時代和二二八事件兩次與中原母國文化的割裂,在台灣本土以及後來的知識分子的推動和奮鬥下,發展到今天的制度化民主時代。相比之下,其發展軌跡南轅北轍,分道揚鑣,不可同日而語。

3. 中國人面對台灣問題的正確態度

憤怒和無奈是沒有用的。縱觀當今世界,頑固地堅持獨裁政治制度的大國,唯中國一國而已。從人類發展進程來看,近兩百年來,中國沒有給世界貢獻出任何新的科技成果,更沒有新的思想和理論的發現。四顧徬徨之餘,中國人能夠依靠和炫耀的,只有世界第一的人口以及悠久的歷史傳統而已。真是沒什麼值得驕傲的。在世界潮流已經無可爭辯地證明著其前進方向的時候,中國人則膽怯地退居到自己的傳統和歷史中尋求安慰,不敢也不願意正視當今世界潮流的走向。其社會精英,沒有反思傳統的膽識,而是喋喋不休地以傳統和祖先的訓令為依託,抵抗,批判,甚至嘲笑民主潮流,同時為自己國家的專制制度尋找藉口,開脫歷史責任,成為社會前進的障礙。其所思所為,比起100年以前流血捨命的中國先進知識分子,能不羞愧難當乎。
相比之下,台灣人在100多年的時間裡,順應歷史走向,不怕流血犧牲,為了民主理念前赴後繼,終於造成了今日之初步制度化民主之社會形態,其政治,經濟,科技諸方面,比中國之進步,有目共睹,不須贅言。
日本殖民地時代和二二八事件,幾乎徹底割裂了台灣與中原母國的政治文化聯繫,這個事實,在中國人看起來,應該看作是對自己的鞭策和刺激。台灣離開中國既久,其結局是歷史之必然。台灣,先做日本殖民地50年,後被國民政府統治,時至今日,其政治民主化之成果,仰賴其政治精英大智大勇,不怕流血捨命的犧牲精神;其經濟成就,則是台灣人篳路藍縷駢手抵足奮鬥之結晶。中華人民共和國,在政治經濟文化方面,既與台灣沒有任何聯繫,也不應該對其發展指手畫腳,甚至恫嚇威脅。相反,中國人應該做的是,反思自己的頹唐與荒謬,奮起直追,順應歷史,從善如流。否則,在世界諸國面前,只是成為一個歷史的小丑,拖著精神上的長辮,穿著思想上的馬蹄袖,腆顏招搖,自以為是,則徒增世人笑柄而已。

2004-1-18

神舟成功:科技的進步和政治的陷阱

by 吾丁 2003/10/25

我一直以旁觀者的姿態關注著神舟5號的始終。果然不出所料,神舟5號載人航天成功,眾多的中國人大腦狂熱了一陣子,興奮勁就過去了。成功的快樂和可能包含的問題,恐怕又一次成了過眼煙雲。他們從來就是這樣的。就像對待自己的歷史一樣,他們從來都很健忘。狂熱起來非常快,忘掉過去更快,這個過程就像男人的性高潮一樣,嘩地來了,又嘩地去了。

神舟5號的成功,其正面意義在於科技的進步。但是,即便在這唯一正面的意義上,我們也沒有過於高興的理由。客觀來看,航天技術,前蘇聯和美國,已經在幾十年前就開始研究並已經臻於成熟,中國此次的發射成功,毫無疑問是步人之後,處於高亢興奮期的中國人還不太好意思承認這一點,發射成功,平靜下來以後,有些人開始扭扭捏捏地承認,我們的技術是模仿俄國的。借此成功,中國唯一值得稱道的是,進入了太空俱樂部,進入了「外太空」,從此國際的敵對勢力不能再封鎖中國了。我覺得這種驕傲實在虛無縹緲,是不是說我們在陸地和海洋的爭鬥中已經毫無勝算,準備在外太空的征戰中爭得牛耳?這實在荒謬,因為別人在40年以前已經進入了外太空,別人的航天飛機的規模之大,技術之成熟,你也只能望其項背,這個領域的「牛耳」,也早已經是別人的囊中之物,在這種前提下進入外太空,有什麼驕傲的呢?至於敵對勢力的封鎖,更是一種冷戰思維的延續,想想吧,你自己以鄰為壑,卻還要埋怨別人的封鎖?

我是個很固執的人,一直想不明白神舟5號的成功對於一個普通的中國人有什麼值得高興的。我想說:給我一點實實在在的看得見摸得著的驕傲吧。德國沒有載人飛船,但是有BENZ和BMW;法國沒有載人飛船,但是有SILVER牌的單簧管;日本沒有載人飛船,但是有PANASONIC的電器產品;英國沒有載人飛船,但是他們有劍橋大學,西歐北歐的各個國家都沒有載人飛船,但是他們都沒有文盲。

驕傲在於這種實實在在的東西。我總是認為,如果你的空軍的王牌飛行員,在不幸的高空相撞以後,能夠有一套GSP全球定位救生系統而安然獲救;如果你的國家的文盲沒有20%那樣觸目驚心;如果你的大學畢業的優秀人才不再為了跑到發達國家而廢寢忘食;如果手持你的公民護照在通過海關時不再被人故意刁難,我想我可能會更驕傲一些。

有的人援引外國的報導,說連外國人也如何高度評價神舟5號云云,我想他們只看到了一個側面的報導,而忽略了這把劍另一面,那就是:很多國家又一次借此機會看到了中國的威脅。是不是真的威脅另當別論,他們看到的是,這個仍然很貧窮的國家,仍然在勒緊褲腰帶試圖以此壯一壯自己的聲威。對於外國人來說,這或許有些不可理解,對於我們自己來說,卻實在需要反省一下。我們用這種巨大的工程來壯聲威的事例從來沒有間斷過,但是我們的聲威卻沒有真正地壯大起來。唯一不同的是,痛哭流涕遊行上街以及紅旗鑼鼓,變成了今天更加虛無的網絡吶喊。問一句:我們的聲威真地壯大起來了嗎?

美國的反應和進一步的觀察自不必說,日本已經明確表示要重新檢討對華的ODA貸款。這種貸款對於中國的經濟建設有多大的份量,中國政府比普通的老百姓更心裡有數。從1977年開始的對華ODA貸款,累計已經超過3萬億日元,難怪日本人看到中國經濟數字的增長和每一個巨大的工程時,都會問一句:這是拿我們日本的錢建起來的吧?普通的經濟建設尚在其次,但凡有些軍事意味的項目,日本人十分敏感,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因為中國人當中有相當多的人主張拿原子彈炸東京,如果這些原子彈是用ODA貸款造出來的,豈不是天大的冤枉?這不可不說是神舟5號帶來的負面效應之一。

問題當然不僅如此。外界的擔心和批評,即便有些負面影響也永遠不是決定性的。對中國的前途具有決定性的因素,在於這件事帶來的另一個結局。那就是:江綿恆同志借此機會「堂堂正正」地走上了中國的政治舞台。

我不想強拉硬扯地在這裡批判一個極權的政府,但是這件事的結局,卻讓我看到一個極權政府的典型特徵:以國家機器為手段獨斷專行,罔顧民意,以民族的名義建立自己的權威,在一個民不聊生的國內環境下,以「壯大國威」為手段來轉移民眾的視線。而現在,這種舉動又增加了一個目的:確保自己的利益不受侵犯和清算。歡呼的中國人們大概還沉浸在「中國人上天了」的巨大喜悅之中,然而,更大的更真實的喜悅卻在另外一些人心中。江氏家族已經是中國最富有的家族,這一點在中國盡人皆知;同樣,他們的巨大財產來自何方,中國人也是心照不宣。以此推論,如何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不受清算,這個簡單的問題,其答案昭然若揭:握緊手中的權力!並把權力代代相傳!

看到江氏公子的大名赫然名列「功臣榜」第二位,我們應該嗅到一些異樣的氣息,否則我們的智商會被人恥笑。發射前後的種種猜測,誰人出席現場,誰人通話等等,到現在真相大白:所有的表面文章都是因為背後的巨大交易。

吶喊的人們,你們或許應該清醒一下了吧,你們的吶喊毫無意義。這樣巨大的國家項目,它的上馬和投資,並沒有經過民眾的質詢和評價,就那麼幾個人的決定,上馬了,發射了,成功了,然後你跑出來叫好,這顯得很自作多情。美國的航天計劃,每一次投資都是國會的討論內容,老百姓的稅金如何使用,使用多少,都是通過討論決定,而且有明確的交代。中國沒有這些程序,越是大的項目,老百姓越沒有資格參加評價,老百姓唯一能做的,就是吶喊歡呼。這樣的事例,要重複多少次才能讓我們清醒一些,進步一些呢?沒有公民權的意識,沒有對當權者的監督意識,只知道扯著嗓子為人家歡呼,這種人正在逐漸退化成沒有腦子的驢子。

作為一個稍微具有一些歷史常識的人,我想提醒大家:生產力的進步是一種自然的發展趨勢,與執政者無關。當人類的生活需要某種進步的時候,相應的發明就會應運而生。比如印刷術,就是在社會環境需要的時候,分別在古老的中國和德國幾乎同時出現的。民主政治的國家之所以更理性,正是在於他們認識到這一點,他們不會把生產力的自然進步歸功於威廉皇帝的神武或傑弗遜總統的偉大。同時,技術的進步,與社會政治形態的進步與否毫無關係,甚至可以說,在一個極權政治的國家,科技的進步,和其他領域的進步一樣,其目的和功用,恰恰是為了強化那個集權政治,保障得益者的巨大利益。在這樣的國家,科技的進步為政治的清明預設了一個又一個的陷阱,它只能在陷阱之中享受囚籠般的安定,他走出這個陷阱,只是為了跳入另一個預設的更大更深的陷阱,如此往復,週而復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