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28日 星期一

怒!商業週刊之話唬爛報導 ! 給記者楊少強先生的打臉文

原報導:

http://www.businessweekly.com.tw/KWebArticle.aspx?ID=54109

以上這篇話唬爛報導,可比反共時期「對岸的同胞都在水深火熱中吃香蕉皮」。但是,楊少強先生,現在是有網路、留學也發達的時代了,就讓我這在德國拿碩士、定居十四年、不是記者但有良心的小女子,好好地回應您的不實報導。

標題直接就是錯的:「強推綠能、跟鄰國買電,電價卻全歐最高 德國廢核 全民電費漲一倍!」

我看了數篇德文原文報導,請問你的「一倍」是怎麼來的?

「以一個三口之家來說,電價每年大約924歐元,漲價後約1016歐元,漲幅為10%」….Bild Zeitung 2012報導

http://www.bild.de/geld/wirtschaft/strompreis/oekostromumlage-wird-bekannt-gegeben-parteien-streiten-sich-26708322.bild.html

電價漲幅約3% ….TagesSpiegel 2013報導

http://www.tagesspiegel.de/wirtschaft/wie-teuer-wird-energie-2014-2014-steigen-strompreise-nur-moderat-vorerst/9085674.html

到2020年電價總漲幅不超過30%…..Die Welt 2012報導

http://www.welt.de/wirtschaft/energie/article108809191/Strompreise-sollen-um-30-Prozent-steigen.html

如果你德文不夠好,請看這篇中文http://www.thinkingtaiwan.com/articles/view/1885

「德國2011年既是能源出口國(含燃料等非電力能源在內),也是電力出口國,2012年電力出口還大幅成長,2013年還創下出口紀錄,2014年,也很可能繼續是大電力出口國。德國大約有5%的電力出口。出口都賣給誰?主要是荷蘭和法國。」

您寫:「轉型之路走到今天,換到的卻是高污染燃煤發電量節節升高。」
請看下圖1990-2013年德國電力來源百分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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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http://commons.wikimedia.org/wiki/File:Energiemix_Deutschland.svg
請注意紅色的核能節節下降的同時,上升的並不是你說的「燃煤」,而是其它的自然發電。

南德報2013報導:時至今日,風力、水力與太陽能發電早已較核能與燃煤便宜。
來源:http://www.sueddeutsche.de/geld/studie-zu-energiekosten-das-maerchen-vom-teuren-oekostrom-1.1515904

所以你說:「二○一三年…..只好依靠傳統的燃煤發電,形成『再生能源多,高污染發電也多』的怪現象。」到底是在胡扯什麼?

你引用德國《明鏡》(Spiegel)週刊報導,請註明是哪一篇,因為Eon這種大型電力公司現在都在轉型,而且他們的核電成本攤提早就攤完了,更遑論當初是有受政府補助的。

接下來的報導內容更是笑掉德國人大牙:「家庭惜電如金、少洗衣服,廚房做飯不開燈」

「攤開德國一般家庭的電費帳單,一年約要繳二千三百歐元(約合新台幣九萬六千元)」

舍下一家三口,住宅大約三十坪大小,一年電費七百五歐元。另一個看不過去本報導的三口之家一年五百歐元,出處:(https://www.facebook.com/chunping.lin.1654/posts/696390933736122?fref=nf),
我家德國爺爺奶奶兩口之家一年六百歐,那是因為他們用電暖爐比較耗電,一般家庭是用中央鍋爐。

如果這不是一般家庭,什麼才是一般家庭?

舍下兼左右鄰居親朋好友都是想洗就洗,做飯開燈的家庭。會用到兩千三百歐元真是鬼扯!

最後,你提到「南部業者沒電用,優勢不再」。很不巧小女子我正住在德國南部工業大邦「巴登福騰堡邦」。

你說:「『德國製造』的優勢,正因高電價而消失」。

請搞清楚,「德國製造」的優勢,並不是因為低電價而造成!全世界用核能、低電價的國家那麼多,他們有比「德國製造」厲害嗎?

最後結論:「商業週刊請你不要再拿錢話唬爛,偏頗報導愚弄人民了!」

我也越洋訂過兩年你們的雜誌,後來退訂就是因為越來越胡說八道!真是不長進到讓老訂戶傷心!

如果總統候選人只有一個 


一三 2014/04/28

 

 

反核遊行回家後,大女兒問了太太一個問題:「如果反核民意高達7成,那為何不敢接受現有公投的1/2門檻?一定會過,不是嗎?」這是一個「詭詐」、似是而非,很容易就被問倒的問題,太太轉不過來,於是將燙手山芋丟給了我。

反問大女兒:「民意跟公投門檻的設計有何關係?」這下子,換她說不出話來,需要思考一下了。「那什麼樣的門檻才算合理?」

沒有直接給她答案,而是建議她參考民主先進國家的作法,並保證沒有一個國家比台灣限制得更多。

日前的會,主席曾指出6百多萬票就可以選上總統,但現行的公投法卻需要900萬人出來投票,結果就會發生反核的選民比投給總統的票多很多。

總統笑稱主席刻意誤導民眾,說總統大選的總投票數高達1400萬,絕非主席所指的6百多萬票。主席沒反應過來,總統見獵欣喜,追著說:「1400萬都沒問題,又何必擔心900萬票達不到?人們不愛公投,不是因為門檻過高,而是題目不受歡迎。」同樣的論述,馬總統前後說了三次,他以為佔了上風,臉上好得意。

舉這個例子給太太、大女兒聽,然後問她們:「總統說得有沒有道理?」她們二位都點頭,似乎聽不出破綻。跟大女兒說:「總統用的是詭辯邏輯,似是而非,一點點對,但又隱藏著謬誤在裡面。有聽出來嗎?」

大女兒搖搖頭,反倒是太太心急,吵著跟我要解答。

總統大選的投票率約七成五,是因為有不同組的候選人,支持者各效其主,不投票等於支持對手;現行的《公投法》要求投票率約五成,但因為沒有不同的候選人,投票率難以過半,不投票等於打敗對手。你可以想像總統大選只一個候選人,投票率會過半嗎?現行的《公投法》就等同只有一個候選人。

 

其實,每逢總統大選,雙方陣營無不卯足全力催票,支持者也都會踴躍投給自己喜歡的候選人,但公投不是這樣。現行的公投法,持反對意見的,不需要投票就等於投下了反對票,所以反對一方會進行「反動員」,鼓勵他的支持者不要去投票,如此一來,投票率過半的壓力,往往落在贊成的那一方。動員的成本效益完全不符比例。

大女兒聽懂了,也覺得這樣的遊戲規則有問題,感覺可以再深入,於是舉出行政院長江宜樺去年丟出的核四公投題目:「是否支持核四停建?」問大女兒:「這道命題對誰有利?」她有點轉不過來,再問她:「誰不用投票就得利?」大女兒懂了,笑著說:「擁核的一方得利,必須突破1/2門檻的是贊成停建那一方。」

是啊!去年國民黨的公投提案是:「你是否支持停建?」如果改提案「你是否支持續建?」,結果將完全不同。擁核的政府提公投,卻要反核的陣營投贊成票,現行的公投法,國民黨怎麼玩都贏。

 

What Happens if TaiPower Goes Bankruptcy?


CCLu 2014/04/27
 蘋果日報,4/27/2014,"張家祝:若核四停建 台電會破產" by 楊勝裕/新竹報導


我不知道一般人看到台電要破產的說法會有什麼感覺。怕會沒有電可以用,所以這事千萬不能發生嗎?昨天台電的副總經理就此提出他的說法。

聯合晚報,4/26/2014,"廢核四 台電:恐破產" by 記者葉卉軒/台北報導

...... 不僅正常供電會受到影響,就連員工薪水也會有問題,將是一連串的骨牌效應。
......立即停建核四的影響非常大,台電公司營運不僅立即面臨向銀行借不到錢,營運資金調度困難,也會造成興建中工程承包商、供應商工程停頓的風險。也無法繼續購置運轉中電廠所需燃材料,影響正常供電,就連債信都會受損引發銀行抽銀根,影響國內金融市場穩定。

唸過一些基本入門的經濟、財務或財經法的人,都應該知道破產並不代表公司立刻停擺解散清算。破產通常有兩種途徑,一是清算(相當於 Chapter 7 bankruptcy),那麼公司就不再存在了,所有員工自然也就失業。從台電官方的說法來看,他們應該也不是這樣想,要不然也不用考慮什麼發薪水的問題了。另外一條路就是破產重整(相當於 Chapter 11 bankruptcy),這個我們看美國的航空公司例子看多了,在金融風暴的時候,GM 和 Chrysler 也走上這條路。台灣的破產制度跟美國不盡相同,不過原則大概是類似的。像台電這種獨佔電網並且在發電佔有絕大部份市佔的從事民生必需品的公司來講,一定是重整而不是清算。


由於台電目前是由政府不同單位持有絕大部份比例的股票,所以破產重整把現有股東全部抹除是沒有太大意義的事情,只是政府單位左手換右手而已。董事會和高階主管依理來說是全部應該下台負責的,我想民眾對這結果大概也不會有什麼意見。當然前面發言的台電副總經理會丟掉工作,不過我想除了他的家人朋友親戚之外,一般納稅人不會在乎的。只要政府接手的快,員工薪水可以完全不受影響,但是就算過程不甚順利,也可以靠法院的幫助讓員工不至於斷炊,畢竟台電手上不是完全沒有現金流入,大家繳電費不是繳好玩的。

新台電會不會借不到錢?未來資金調度會不會有困難?大家可以去公開資訊觀測站查詢台電 (9963) 的財報,2013 的資產負債表顯示普通股股本 3300 億,保留盈餘 -1493 億,所以股東權益總額是 1806.8 億元。 以 2013 的綜合損益表來看,營業收入是 5927.9 億,不過綜合損益總額是 -153 億元。

財報只看單年五個數字當然很馬虎,不過就這幾個數字,假如我們把公司名字遮起來去問銀行,有哪個銀行會貸款給這種公司?打著燈籠也找不到這種傻子啊!這樣的公司就算沒有遇到新的困境,照著這模式幾年下去也一定會倒閉的。台電現在能借到錢的原因是他是國營公司,就算國營的銀行放出來的款項不夠用,只要政府在後面擔保,民營的銀行也有可能會願意掏腰包的。台電副總經理所提出來的問題其實都不是問題,問題是他沒說出來的董事會及所有高階主管應該要全部換人。由於政黨並沒有輪替,連全部換人能否成真我都不敢打包票就是了。

如果可以一切不變,那會有什麼好處?

好處就是要把公司的帳目全部在法院攤開來看,所有應收、應付帳款全部都得攤出來,特別是應付帳款。讓大家看看台電到底付給哪些廠商多少錢,又是些什麼樣的工程。國營公司最大的問題在於不必接受市場考驗,不以利潤為目標;以台電而言他們還具有獨佔地位,連競爭都沒有。這類公司往往是裙帶資本主義的淵藪,政客靠人事任命甚或職權影響力有上下其手的機會。光是個要把帳攤開來這件事情,就有機會讓陽光照進多年照不進去的地方。

台電的退休員工福利,是另外一個可以拿出來看的東西。跟公務員、老師一樣,過往退休的高階國營事業員工,也有不少人享有現在還在工作的人將來無法擁有的退休福利。當公司破產之後,這些東西也可以攤開來看看,不合理、不該付的,就可以在檢討之後停掉了。

台電如果從財報來看,本來就是個殭尸公司,撐不了多久的。如果因為核四破產,正好是個機會讓大家來檢視一下這個公司到底是怎麼樣在運作的。

你還不出來反核四嗎?

 資料來源: Forecast Error | 引用網址/留言討論 

論蔡正元殺人未遂

余敏長 2014/04/28

 國民黨立委蔡正元的座車不顧抗議民眾趴在引擎蓋上,黃姓司機仍強行駕駛一.二公里,過程中,遇警攔檢不停,並追撞林姓女子車輛後離去。台北市交通大隊副大隊長林基田表示,蔡正元及其司機遇警攔檢不停,及追撞他車後離去,屬緊急避難行為;另有民眾對蔡正元及司機提告「殺人未遂」。中正一分局偵查隊長周郁文表示,當時未見司機做出「緊急煞車」和「急彎甩尾」的危害生命舉動,認為蔡正元和司機並無殺人動機,不構成殺人未遂。

司法警察僅為偵查輔助機關,檢察官始為偵查主體,警察僅能將犯罪事實移送或函送地檢署續行偵辦,並無逕為認定犯罪之權,故警方並無權認定蔡正元及司機有無構成殺人未遂或是否構成緊急避難。

刑法上之「緊急避難」,須行為人倘未立即採取避難措施,即有可能喪失救助法益之機會,而無法阻止損害之發生或擴大。蔡正元或可主張趴附於引擎蓋上之人,已造成自己之危難,但當遇上警方攔檢時,蔡正元可透過警方協助解除其危難,警方對蔡正元係解難而非避難,惟蔡正元仍不理會警方而加速駛離,自無緊急避難可言,應不可免除妨害公務罪責,更不得以緊急避難阻卻違法。

而刑法上之「故意」,包括「行為人對於構成犯罪之事實,預見其發生而其發生並不違背其本意者,以故意論」(刑法第十三條第二項),即所謂間接故意。汽車行駛中,如有人趴附於引擎蓋上,依社會通念,該趴附之人,將可能跌落車下遭輾斃或撞擊而死亡;然蔡正元及司機非僅未停車,竟仍快速行駛約一.二公里,對該趴附之人有死亡結果之預見,竟仍容認其發生,已達致殺人之間接故意,不以是否做出「緊急煞車」和「急彎甩尾」為必要。換言之,警方充其量為「直接故意」(刑法第十三條第一項)之認定,並未考量刑法上間接故意之要件。是故,蔡正元及其司機當屬殺人未遂之共同正犯,亦屬現行犯。

當警方認為見義勇為林姓女子母子為現行犯時,竟未將蔡正元與其司機涉犯妨害公務及殺人未遂罪,併送交地檢署偵辦,旋即縱放該兩人離去,乃凸顯法律思考之不足,而警方找理由為立委免責,其懈怠與懦弱,更令人不齒。(作者為律師)

會計師的問題 台電20年來都沒回答


陳一芳 2014/04/28
 林義雄先生反核四絕食已超過150小時,生命危在旦夕,而馬政府仍然麻木不仁,民眾聲援林義雄的反核行動方興未艾,一場革命風暴正在形成,身為會計師的我,也忍不住想從專業觀點,對被刻意低估或隱藏的核四成本說些話。

二十年前,台電公司曾印製一本宣傳小冊,列有一張民國89年完工價位的「替代計畫經濟比較表」,比較核四每度發電成本較其他發電(燃煤、燃油、燃氣)成本低廉,分別是核四2.703元,燃煤3.023元,燃油4.136元,燃氣4.462元,台電宣稱興建核四較燃煤每年可省36億元,較燃油可省165億元,較燃氣可節省203億元。但當時會計師界有人公開批判,略謂:

一、台電估計之未來發電成本並未適度揭露預測之基本假設及有關資訊,違反誠信原則,不符合財務預測編製的一般公認會計準則,缺乏精確性及可靠性。

二、台電成本計算未考量核四的資金成本。當時核四前期工程投資成本估算744億元,其投資報酬率僅4.9%(如今不斷追加,已投入資金近3千億元,還要再追加4、5百億元,核四已無經濟效益可言)。當時台電自己評估核四的投資報酬率為10.94%,但計畫期間相當的林口、深澳電廠供煤發電的投資報酬率為19.15%,可證明核四的經濟效益偏低。

三、核四的社會成本未予考量及量化,核四使用480公頃土地,連同附近土地喪失的開發利用價值,在台電核四成本裡都看不到這些用地的機會成本。此外,核四造成民眾心理恐慌、引發反核抗爭,簡直就是一顆分裂衝突的不定時核彈,其社會成更是難以估量。

四、核四未考慮核能事故(災害)的防護及災害損失成本,請問有哪家保險公司敢保且保得起核災險?僅以加入核災保險費計算發電成本,還有便宜的核電可用嗎?

五、核四燃料,鈾,是由賣方壟斷的戰略物質,一旦台美關係有變化,或某種原因美國不賣了,怎麼辦?

台電從未針對會計師界的批判提出任何辯解,現在也已很少聽到核能發電比較便宜的聲音了,可見台電過去的宣傳都是在搞欺騙,經不起專業的質疑揭發。

迄今核四的社會成本及核災事故的風險成本,從來都不在國民黨政府的政策考量範圍裡,沒有核四社會成本及核災風險成本的數據及考量,就要硬推續建核四,那豈僅是不負責任,簡直是殘民以逞!台灣是一個自產能源缺乏的國家,早應調整產業結構,發展高科技少耗電產業,而逐漸淘汰高污染、高耗電的產業,並多元發展電力供應方式,台灣當局30多年來卻不此之圖,而虛耗在核四的紛爭裡,難怪林義雄要痛罵政府愚蠢無能,並以死諫。

希望那些誤信不建核四就會缺電,或電價會高漲的愚夫愚婦們,趕快讓頭腦清醒,不要成為馬英九殺害林義雄的幫兇,成為幫助邪惡政權禍害自己子孫的千古罪人。

(作者為會計師,曾任全國會計師公會常務理事)

台灣黑暗力量往往比光明的力量大,但台灣人不會放棄希望和夢想◎吳叡人

(編按:本文為吳叡人老師在2014年2月28日,228事件暨林家祖孫受難2014年追思紀念活動之致詞稿)

林先生、林太太、奐均與妳美麗的家庭、各位朋友,大家午安、大家好:

我叫吳叡人,現在在中央研究院台灣史研究所服務。我願意很驕傲地說,我是「林義雄學校」第一期的學生,雖然不是很努力,所以沒有畢業,但是應該有稍微學到一點林先生的精神。今天很榮幸來到這裡,有機會來跟大家分享在二二八這一天的一些思考、心得跟感受。

我今天準備的題目是:「行過另一個死蔭的幽谷-一個台灣讀冊人的懺悔」。但是在正式報告之前,我必須先向各位坦白;慈林請我來演講的時候,我雖然答應了,但想了很久很久,卻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從私人的角度來說,我並不認識林老太太跟雙胞胎,所以我不能用華語說的「交淺言深」,來假裝我很熟的談一些「追憶」之類的話題。從公的角度來說,我不願意再重複我個人還是很多的朋友對二二八所做過的思考、反省。我不想再講同樣的話,不想再炒冷飯。

那到底該怎麼樣才好呢?我想了差不多快一個月,還是不知道要講什麼,雖然試著起了很多次頭,但還是都放棄了。昨天整晚睡不著,最後終於做出一個決定:不管一切成規,讓我今天來做一個比較不傳統的分享,也就是我想將個人平凡的生命歷史和一些微不足道的經驗來當作祭品,獻給各位。也就是說,我想在這裡與各位分享我的一些個人經驗,用我個人的小歷史來映照二二八這個大歷史。

主要我想和大家分享的內容是,我如何因為林家的悲劇來走向政治,因為林先生的感召走入政治,但是如何又因林家的悲劇、因為林義雄先生的影響而最終脫離政治,走向另一條「行經煉獄的道路」─也就是學問與思想的道路。各位,學問與思想的道路是一條必須行經地獄般痛苦的精神修煉之路,不是王曉波那種張牙舞爪的表演。對於真正在做學問的人,那條道路非常的孤獨與寂寞。

現在讓我正式開始今天的分享與報告。


慈林教育基金會提供

1980年發生的林家悲劇,是一次引導我走向反對政治的洗禮。那時候我是師大附中高三的學生,這間學校離林家很近。事件發生之後,我曾多次來到巷口,遠遠地看著現場,不敢走過去,心裡面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為什麼有人可以這麼殘忍,為什麼政治可以搞成這樣。

我們家族裡面有一些二二八的禁忌跟傳說。我的二伯在二二八事件的時候是桃園武裝部隊的部隊長,結果被抓去關了半年,最後用幾條金條換回他的生命。一直以來在我們的家族裡面,「二二八」是一件傳說和禁忌,大家知道有這件事,但是不能說出口。所以我聽過二二八,大概知道一點模糊的輪廓,但是完全不知道它的實體是什麼。但是就在我高三的時候,林家的事情讓我一下子明白,原來這就是「二二八」。這是生命中第一次,所謂「二二八」用一種實體的方式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大家知道,愛爾蘭有個很出名的詩人叫葉慈。在1916年,愛爾蘭獨立運動者發動復活節抗爭,最後被英國政府鎮壓,殺死了很多人,悲憤的葉慈因而寫了一篇詩:"Easter, 1916″(「復活節,一九一六」)。在詩裡他說,在這次鎮壓之後,「只要有穿綠衣的地方,所有的東西都變了。」各位,葉慈說的「綠衣」不是民進黨,這裡的綠色指的是愛爾蘭民族運動的色彩。他說,從此以後,所有的一切都永遠變了。最後,他用一句話作為結語:「一個恐怖的美已經誕生!」,A terrible beauty is born.。那時候,我的心情和葉慈完全同款,在林家的悲劇中,我深深感覺到,我已經被這個國家暴力的恐怖、殘酷和偽善徹底改變。這是一種政治暴力的洗禮。在進入台大之後,我積極參加學運,還當選第一任黨外的台大代聯會主席,也就是後來的學生會會長。在一連串嘗試錯誤的學習過程當中,我變得越來越激進。到最後,我乾脆辭掉代聯會主席職位,在那個戒嚴時代找了幾十個學生到教育部請願,變成一個政治的狂熱份子。

1984年林先生假釋出獄,那個時候中國時報跟聯合報對這件事的報導充滿了一種施捨般的同情,好像是在說「我今天放你出來是對你林仔很好,看你很可憐喔」一般。我看了很生氣,一口氣買了好幾十份報紙,然後都把它撕光光!(不過現在想想,這種作法實在很笨,根本就不要去買就好了。)

那年暑假,不知道林先生有沒有印象,發生海山和煤山的礦災,死了很多當礦工的原住民朋友,我就跟歌手胡德夫和陳映真先生他們在新公園音樂台辦紀念音樂會,然後走向西門町街頭為受難的原住民募款。那時候我的心中,已經立定終身從事政治運動的志向了。不過那時的黨外運動,並沒有栽培青年的機制,學生運動的運動者畢業後的出路,不是做黨外雜誌的編輯,就是做政治人物的助理,這都不合我的性情。我當時嚮往的是一種比較深刻的,知性的政治形式,所以我決定出國去念書。我的想法很單純,出來去念書,來找看看可以改變台灣社會的藍圖、一個快速有效的運動公式,一學會馬上回來照著搞一下,國民黨就會倒。那時候我心裡想的,是要做一個像吳乃德、邱喇叭(邱義仁)那種「運動的理論家」。

但是我來到芝加哥大學——大家,我是芝加哥大學政治學博士——當我來到芝加哥大學之後,才了解到自己非常的天真、無知,我不知道原來「理論」與「實踐」之間,其實有著非常遙遠、複雜的關係,不是那麼簡單。我也才知道說,在國民黨戒嚴統治下,我學的所謂「政治學」沒有一項是真的,所以一切都還得要從頭學起。因為如此,我在芝加哥徬徨、苦惱了很多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雖然我很順利拿到碩士,也通過資格考和博士論文的計劃了,但我完全沒有方向感,充滿了迷路的感覺。我覺得我在這裡學了半天「政治學」,對台灣一點用處也沒有,每天都在懷疑自己。那時候心情不好、身體也不好,到最後就用「蒐集論文資料」的藉口,頂著一種後來變得很出名的叫做「博士候選人」的頭銜,逃回台灣。(我大概是90年代台灣第一位用「博士候選人」頭銜出現在公共論壇的人,我之後就有很多「博士候選人」也跟著出來。大家去查一下,我可能是第一個。)

那是1994年的春天,我在中央研究院民族所的博士栽培計劃做研究,不過那時候我對學問這條路充滿著懷疑。就是在這個時候,我的芝大前輩吳乃德介紹我認識當時剛從海外讀書回國的林先生。那時候我就做司機,開這我那台小台的紅色喜美,有時候也開吳乃德那台舊的、二手的賓士(引擎還燒掉過),陪著林先生到台灣各地拜訪以前黨外運動的同志。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去基隆拜訪前省議員周滄淵先生。另外一方面,那時我也參與核四公投的運動,陪林先生在立法院前面靜坐絕食,也稍微幫他做一些文宣和其他的雜事。95年,林先生要參加民進黨黨內總統初選,我也去幫忙,我跟作家林雙不先生跟著林先生,坐著陳定南先生以前選省長使用的那輛九人座在台灣全島四處跑。就這樣,我在學問道路上迷路的時候,因為林義雄先生的關係而走進了政治。

從高三到博士班,我可以說是一路受到林家的牽引,一步一步走向政治。我有一個學弟叫陳啟昱,當時在高雄縣參與地方政治,我陪林義雄先生到高雄縣拜訪基層朋友的時候,啟昱對我說:「原來學長想要玩就是要玩大攤的,所以才都沒有看你出來選議員。」其實不是這樣的,這純粹是林義雄這個人特殊的吸引力,要不是林義雄,我絕對不會投入當時許信良所發動的「選舉總路線」那個熱潮之中。那時很多學生運動時代的朋友和學弟妹都對我說:「學長,快回來喔,快回來搶位子,快要沒位子了」。我覺得很煩,很不爽這種事情,很不開心。我對選舉的厭惡,從那時候就開始了。但是因為林義雄先生,像我這麼討厭選舉的人竟然會進去參與選舉活動,這又是為什麼呢?因為那時候,我覺得幫林義雄選舉,不像在為一個個人選舉,而好像是在做一件更大的事情,一件非常有志氣的事情,好像是在創造歷史一樣。

林義雄這個人反對所有世俗的候選人那一套,他堅持一種非常精神主義的政治路線。有時候我會開他玩笑說這是一種「反政治的政治」路線。那時候我們用的口號就是「決定政府的成敗是政府的精神,不是公共政策」,我們引用的是法國的政治思想家托克維爾。那時候我整個腦袋裡在想的是甘地、捷克的哈維爾總統,還有「林義雄路線,或者林義雄主義,到底是什麼?」這樣的問題。你說,還有比這更浪漫的政治嗎?那時候我們大家都認為政治是一項非常高貴、高尚的志業,值得你投入一生為它去奮鬥。我認為那一次的總統初選,是我們台灣政治史上理想主義的高峰,在那過之後就沒有了。這就是我進入林義雄學校,「入學」的一個過程,我在那裡學到很多事情,直到現在,我還是覺得非常的驕傲。

然而林義雄身上這種比政治更大、更加開闊,甚至是超越政治的氣質,把我拉進了政治,卻同時也把我推離了政治。為什麼要這麼說呢?因為林義雄就是德國哲學家黑格爾在《歷史哲學》裡所說的那種「世界史的人物」,他本身就體現了歷史。只要是稍微敏銳一點的人,當你在看到林義雄的時候,你在他身上絕對不會只看到政治或者道德而已。林義雄就在這裡,大家請看一下他,想想我講的話。那時我陪林先生到彰化員林的時候,當地民進黨黨部不知道林先生到底在幹甚麼,只知道這個人很有名,所以貼一張紅紙說「歡迎林『立委』義雄」。(不知道林先生還記得這件事嗎?)換句話說,我們地方上的民眾所知道最了不起的人是立委,這就是當時台灣地方政治的程度。

但是只要是比較敏感的人,跟在林先生身邊,跟著他夠久,跟著他一段時間,你就會知道這個人不只是政治、不只是人格者,還有一個更大、更加開闊、更超越的東西,一種很難解釋的東西。我在他身上看到的這個東西,就是「歷史」,大寫的History。有時,我會在他的面容上發現一點憂傷。有時,我會在他的眼神當中,看到一抹陰影——歹勢,說不定是我太過敏感,但是有時候我真的這樣覺得。甚至有時候站在林先生身邊,我也會在他的肢體動作中,看到一種緊張。你說我到底看到了甚麼?各位,我看到的是一個受苦的人,我看到的是歷史和命運。我跟大家報告,這是我一輩子唯一一次看到一個活生生、一個活的個人——一個人,他背負著整個台灣歷史的重量。不是李登輝,是林義雄。

我說的歷史的重量,指的是一種悲劇性的重量,數百年累積的悲劇命運的全部的重量,竟然落到一個人的身上。李登輝是一個快樂的哲學家皇帝,他有權力,他很現實。但是林義雄是薛西弗斯:一個存在主義哲學常常引用的希臘神話的著名英雄,神懲罰他一生都要推一顆巨石,從山腳下推到山頂上,推到快到山頂時就會掉下來,然後要從頭再推起,永不停止。林義雄就是這種人。所以依我來看,他是台灣歷史悲劇中的一位存在主義式的英雄。

跟林義雄一起來創造歷史,實在是很有魅力。有這個機會跟林義雄這種人來一起創造歷史的這種魅力,把我拉進政治之中。但是當我在思考什麼是「林義雄路線」的時候,我感受到的卻不是任何世俗的榮耀感,secular glory。跟林先生一起時,甚至我跟林義雄根本就是在講選舉、講政治的時候,我也從沒感覺到我們在追求glory,我完全沒感覺到在追求那個。各位,當時我很認真思考什麼是「林義雄路線」,因為那時候我把自己定位成一個「文膽」,我想看看有沒有辦法用我政治學跟哲學的專業為林先生發展出一條政治路線。

但是我在嘗試發展這個路線的過程中,從未感受到世俗的榮耀感,我覺得我們根本不是在追求世俗的glory。相反地,我感受到的是一種鋪天蓋地而來的台灣歷史的重量,台灣命運的重量。這個過程、這個感覺,把我帶向某種超越政治、更加有精神性的東西。也就是說,待在林先生的身邊,明明就是在做政治,但是我竟然會開始思考歷史跟哲學的問題。林先生那種獨特的氣質,誘發了我身上這種「精神的辯證」。

另一方面,在選舉的過程中我跟林先生到全台灣各地的基層跑,和很多的草根群眾對話,還有那時的和競選對手許信良先生、彭明敏教授,還有姚嘉文主席交鋒的經驗,也開始讓我感覺到說,我們所主張的那種托克維爾說的「政府的精神」,事實上是我們這塊土地所欠缺的,因此必須要先被創造出來的東西。我開始感覺說,那才是我想要去追求的東西、我想要走的道路。

選舉過後的秋天,我向林先生告辭,回到芝加哥,開始過著像修道院一般的日子。在這段像修道院的歲月中間,我認真讀西洋政治思想史、讀世界史、研究台灣歷史,我想要了解所謂「台灣」到底是什麼?台灣悲劇的根源到底在哪裡?到底我們有沒有出路?我在想的已經不是什麼改造台灣政治的藍圖,而是要怎麼樣去創造台灣精神的深度,要如何為我們台灣在世界的、人類的知識地圖裡面找一個位置。

那時候在我的宿舍附近,有一條很漂亮、長長的林蔭道,兩邊種著很多棵的Linden菩提樹,很漂亮,我把它取名做「哲學之道」。每天傍晚讀書讀完,我就到那裡走走、散步、思考、運動。那條路走到底的時候,有一個銅像,不是孫文也不是蔣介石的銅像,而是捷克獨立後的第一任總統,Tomáš Masaryk,馬薩里克的銅像,在馬薩里克銅像的下面刻著三個英文字,"Jesus, Not Caesar",「要做耶穌,不要做凱撒」,我看到這三個字,覺得這就是我想要走的路。幾年後,我完成一本很厚的博士論文〈福爾摩沙意識形態〉,這是一部關於台灣認同起源的研究,也是一部近代世界史脈絡中的台灣精神史研究。我心中,開始有了思想體系的輪廓,關於我們台灣的歷史和它道德的意義。

2004年年底,我離開任教的日本早稻田大學,回國進入中央研究院台灣史研究所工作,那時候台灣民主運動已經開始走下坡,進入低潮期。2006年,我和一些朋友,包括乃德前輩,一起推動「715宣言」,想促成民進黨的改革,不過這個運動最後是失敗了。那年秋天我離開台灣,在英國Cambridge大學的一個地下室住了三個月,療養我受傷害和被出賣的心情。兩年後,在一次台灣史研究所同仁的旅行中,我們來到二結的慈林圖書館。那個下午我走進圖書館對面的紀念館之中,面對林老太太的相片,我眼淚一直流,嚎啕大哭了很久,我的助理站在一旁尷尬地不知道如何是好。我就一邊哭一邊跟老太太說,我真的很對不起妳,我也對不起雙胞胎,我對不起林先生跟林太太,因為我一定要退出政治,我要全心做一個思考我們台灣歷史命運的學者。

從那一天開始,我心中就再也沒有躊躇,我已經決定要走上「另外一條人跡罕至的道路」,another less traveled path,就是航向咱台灣靈魂深處的道路。這是林先生面容上的那種憂傷,那種比世俗政治更加大的憂傷給我的啟示,啟示我說,叡人,還有另外一條路可以走,還有一種政治可以做,台灣的政治如果要好,要有人去走那條路,做那種政治,思想的、精神的政治。那天下午,我把眼淚擦乾,離開慈林回來到南港,我的修道院裡面,回來到我那條坎坷難走又寂寞的道路上。

這條道路就是我要跟大家講的,另一個死蔭的幽谷。因為當你對台灣的歷史知道越多、認識越深,你就會越悲傷、越悲觀。就像義大利但丁神曲所說的,「進入這個門之後,你要放棄一切的希望」。做為一個台灣人,面對台灣的歷史,你要放棄一切的希望。客觀上,我們台灣處在幾個帝國的夾縫中間,我們的命運欠缺自主性。我把這個欠缺自主性的命運就做「賤民的困境」。在主觀上,我們台灣人的民族性,現實、世俗、重利,我們很容易受到統治者的收買和收編。歷史上,除了國際的強權帝國之外,最會出賣台灣人和台灣的都是台灣人。

過去兩三年來,我們台灣史研究所有機會拿到一份新的二二八史料,是保密局那時候在全台灣各地方監視台灣精英的完整報告,總共有好幾千頁,我們一頁一頁的讀,兩三年後我們獲得一個心得;組織、領導這個間諜網的是林頂立,他是台灣人,他所使用的抓耙子,差不多有八九成都是台灣人——換句話說,在二二八事件當中,台灣人出賣了台灣人。在台灣這個地方,黑暗的力量往往比光明的力量還要大,這是林義雄先生一直在追求的「政府精神」所很難生根的一個沙漠。跟林先生比起來,我想甘地非常的幸福,因為他的印度是一個宗教性、精神性非常強的社會。台灣政治的荒原背後都有一個精神的荒原。台灣歷史的悲劇,某一個意義就是台灣政治跟精神的雙重悲劇。所以要研究台灣的歷史,要面對台灣的歷史,等於你每一天都要跟絕望鬥爭,我相信我這樣說沒有錯吧,〔在場的〕李筱峰教授?

在二二八這一天,在紀念林園,我的懺悔是,我離開了我曾經承諾的台灣政治改革的道路,但是我的救贖是,我選擇走上開拓我們台灣的學問和思想的道路。和整個台灣的悲劇已經重疊在一起的林家悲劇,和整個台灣的歷史重疊在一起的林義雄個人歷史,先給了我政治的啟蒙,然後又在一個更深的層次,再給了我一次精神的啟蒙。然而其實這是同一條路的兩種不同款的走法。林先生在追求的那種「比較少人在走的路」的那種政治,需要精神的基礎跟深度,而這也需要有人去開拓、去開墾。這也是一條很少人去走的路,所以我選擇這條路,讓我背負、讓我走。我雖然很平凡,但我願意獻身在這條路上。

所以我離開,但是我並沒有離開。我跟你走的是同一條路,我們走同一條死蔭的幽谷,同一條坎坷的台灣路,我們悲傷但不餒志。因為我們知道出世在台灣,你想要做一個人,你想要做一個有尊嚴跟有自由的人的話,除了在這條艱苦的路上向前走以外,沒有其他的方法。美國有一位著名的女詩人,叫作Edna St. Vincent Millay,她有一首詩說:「所有的傷痕都會好,只有一種傷痕不會好,就是放棄希望、放棄夢想所留下的傷痕。」你只要放棄希望跟夢想,這個傷痕十輩子都不會好。所以,我們台灣人不會放棄希望、不會放棄夢想——就是要做獨立自主的人,要建立獨立自主國家的希望跟夢想。因為我們台灣人不願再受傷,不願再悲傷,而且,而且我們不會輸,而且我們會贏,像林義雄先生在四十年前向宜蘭鄉親說的那句話一樣:「不用怕,咱在這裡住得比他們久,有一天咱會贏。」

謝謝各位。

(2014/3/9修訂於南港)

原文於此http://chilin.typepad.com/my_weblog/2014/03/11.html
原標題:行過另一個死蔭的幽谷─一個台灣讀冊人的懺悔 / 吳叡人

精選轉載 2014/04/25 發表於 • 政治 • 社會

不爽台灣電視跟報紙嗎?10種給他好看的媒體改革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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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圖片來源:台灣傳媒觀察

作者:林靖堂

你不爽台灣媒體很久了嗎?是不是電視台轉來轉去、報紙翻來翻去,都讓你很不滿意,為什麼這些媒體不是煽色腥,就是強烈代表某種政治意識形態色彩呢?現在,教你10招,破解台灣傳統媒體長期以來的亂象以及壟斷局面!

一、每日新聞比報,批判媒體識讀

如果你不爽台灣特定電視台或平面媒體,用非常強烈的意識形態對公共議題進行報導,或者你非常討厭媒體的煽色腥聳動報導。

第一種方法,每天閱讀多家媒體,自我平衡觀點,每天批判性地閱讀媒體資訊。比較各家媒體對議題報導的異同,對媒體報導與官員談話第一時間不要盡信

二、抗議、投訴與投書

如果你實在還是不爽,就行動吧!告訴這些媒體,你非常不爽,就如同這次中天新聞龍捲風物化學運女性一事。網路上已經有很多教學,你可以:

  1. 揪眾打爆那家電視台與媒體的客服、編輯部電話
  2. 安裝運用「新聞小幫手」,協助更正媒體內容
  3. 向衛星新聞自律委員會,各媒體新聞自律委員會,以及報業兒少新聞自律委員會進行投訴
  4. 向國家通訊傳播委員會(NCC)內容申訴網投訴電視新聞
  5. 台灣媒體觀察教育基金會申訴媒體新聞內容
  6. 號召群眾「路過」、「快閃」該媒體,要求道歉與究責(挺建民,嗆TV 、東海大學劈腿事件)
  7. 媒體錯誤報導的新聞當事人可依廣電三法,要求媒體給予更正答辯

三、拒買、拒看、退報,安裝XX守門員

如果你覺得前面的方法不夠力,可以學習當年的「聯合報退報運動」,以及2012年反媒體壟斷時的鬼月拒買旺旺活動等,對平面媒體發動拒買、退報,呼籲要求便利商店下架;對電視媒體發動拒看;對各媒體網路版設計XX守門員APP程式,安裝並進行網路拒看運動。

四、整理廣告主,施壓抽銀根

如果你知道這些媒體是靠廣告營生,那麼,施壓抽銀根,就是讓媒體害怕的方式,中國政府在香港,利用此招讓許多媒體逼迫就範(雖然這個例子爛到爆);或者例如2004年「閱聽人監督媒體聯盟」所發起的抽廣告運動。

而事實上,前述拒買、拒看的運動,也有類似效果,只是若要更有效讓特定廣告主知道問題的嚴重性,針對性的運動則是另一種有效的手段。

我們可以整理電視台主要的廣告主,用集體的力量抗議、施壓該廣告主,要求停止在特定媒體上廣告,抽其銀根斬斷生計,迫使媒體低頭認錯。

五、廣泛閱讀外媒中文網

此招包括王丹、張鐵志與輔大新聞系陳順孝老師,以及許多網友發起過。由於多家知名的國外媒體逐漸重視華文市場,在拓展國際視野,以及避免被台灣既有媒體的意識形態框架綁架上,有一定程度的可取之處。當然,由於媒體一定有觀點,同時可能也受限於中國市場出現偏頗爭議,閱讀外媒中文網也必須採取批判性的媒體識讀。

六、支持獨立媒體與媒體觀察非營利組織

隨著網路自由環境與科技進展,台灣的獨立媒體平台近年來如雨後春筍般眾聲喧嘩,知名者若如關注社會運動的《苦勞網》與關心農業議題的《上下游新聞市集》、關注環境保護議題的《環境資訊中心》,乃至於近年由知名社會運動與媒體改革學者管中祥老師所主持的《公民行動影音紀錄資料庫》,以及獨立新聞集資平台《weReport調查報導公眾委製平台》等。名單則可詳見由關魚整理的文章〈受不了腦殘新聞?另類媒體大全 3.0 版〉。

另外,台灣的媒體改革運動歷經數十寒暑,在這數十年來,長期觀媒體改革的學者、媒體工作者等建立了許多媒體觀察的非營利與社團組織。這些媒體改革組 織,長期關心包括公共電視與公廣集團的發展、政府傳播政策的制定、商業媒體的自律、基層媒體工作的勞動權益爭取、兒少青年傳播權益的保障等。例如《媒體改造學社》、《台灣媒體觀察教育基金會》、《台灣新聞記者協會》、《台灣少年權益與福利促進聯盟》等。

上述獨立媒體與媒體觀察改革組織,歡迎以小額捐款志工的方式,支持與參與他們的活動。

七、關注與推動媒體壟斷等立法

台灣媒體相關的法令,包括《廣播電視法》、《有線廣電法》、《衛星廣電法》(俗稱廣電三法)等,以及《公共電視法》、《通訊傳播基本法》、《國家通訊傳播委員會組織法》、《廣播電視壟斷防治與多元維護法》(俗稱反壟斷法),以及即將立法的《數位匯流法》等。其中,廣電三法與公視法目前正在立法院進行修法,反壟斷法則在2012年反媒體壟斷遊行的爭取下,2013年於立法院交通委員會二讀後,仍舊未處理至今。

台灣的媒體環境除了商業媒體的衰敗、政治勢力介入公共媒體外,也肇因於法案的粗糙審理與顢頇執行,以及立法委員的不作為。因此,履行公民義務關切立法院內有關媒體法案的修正與制定,同樣是身為台灣公民不能避的責任。

八、支持並關注公共廣電集團發展

台灣媒體改革運動有一項很重要的訴求,就是建立一個擁有華人BBC美譽的台灣公共廣電體制,然則數十年的理想爭取與公共電視乃至於公廣集團建立的過程中,持續遭遇政府與特定政黨的介入、干預與控制,致使呼籲公廣媒體的運動一路走來始終顛簸。2009年至2013年第四屆公視董事會延任與第五屆公視董事會改組的爭議,則可稱為支持公廣運動中最為波折的一段過程。

身為公民,以及愛好公視的朋友,您則可選擇捐款支持公視,關注立法院與文化部有關公視政策與公視法修法的發展,並且以行動捍衛公視的獨立性,避免公視為特定政治與經濟勢力所掌握。

九、成為公民記者,主流媒體不報,我們自己報

在這次的太陽花學運之中,綻放出許多的獨立媒體與團隊,尤以台大新聞研究所的學生所組成的「台大新聞E論壇」報導團隊最具代表性。

事實上,公民記者這個概念早在2004年就隨著網路新服務部落格,一同自美國傳入台灣。透過手機、數位科技與網路服務的進步,只要民眾懂得簡單的採訪技巧,一般人也能成為記者,並且透過部落格、推特或噗浪等個人化社群媒體工具,向外傳播個人所採訪的內容

在台灣,早在2007年,公視新媒體部就推出「Peopo公民新聞平台」,開放讓台灣所有的民眾登記利用,讓民眾自由拍攝與報導社區大小事,乃至於民眾認為重要的社會與公共事務。

目前,包括Peopo公民新聞平台(公民新聞線上學習)與英國BBC線上平台(BBC新聞學院),都開設有線上教學,將簡單的採訪技巧與攝影拍攝技巧以公開形式釋出,若有心者,可以到兩平台了解如何成為一名公民記者,讓「主流媒體不報的,我們自己來報」!

十、加入網路媒體創業與專案,創業作媒改

同樣,隨著網路科技的進步,網路媒體設立成本的降低,愈來愈多年輕的媒體工作者與創業者,紛紛獨立獨資創設新興網路與獨立媒體。不僅如此,台灣甫成立未久的「獨立媒體工作者協會」,也透過協會資源,開設獨立媒體工作坊,透過創業育成的方式,希望培育更多的獨立媒體。

透過新興獨立媒體如雨後春筍般的成立,一方面關注大眾媒體無法或不願關注的公共議題,一方面也促進傳統商業媒體正視自己的問題,並與獨立媒體在負擔社會公共責任上互相競合。

同時,更多的獨立媒體創業若成功,也代表著年輕世代能夠在新的一片天中,開創自己的未來。例如《泛科學》、《關鍵評論網》就是最好的例證。

另外,又如同獨立記者李惠仁、朱淑娟與旅韓獨立記者楊虔豪,不僅僅以自身之力報導重要公共與國際事務,同時亦以獨立媒體人之姿,創業兼做媒體改革,都是很好的典範!

小結

在過往,傳統媒體擁有公共議題詮釋權的情況下,人民只能透過傳媒獲得資訊,但在傳統媒體因為政經勢力的介入與同流,致使自身無法負單媒體應負單的公共責任,人民除了被動抗議,也應當伸張主動的傳播權益。

網路的發達與新科技的進展,也進而促成這種主動傳播權的可能性。

所以,當我們對電視台或報紙,此等有如恐龍般的過時媒體不爽時,不如拿起手機、相機,在自己的部落格與社群網路上,主動分享你認為不公不義事件的報導吧!

一位環團「老賊」寫給後進的麻辣文◎陳玉峯

2014全國NGOs環境會議暨民間環境國是會議【會議手冊】代序

2014-04-26 15:30

陳玉峯
陳玉峯老師簡介: 台灣民間自然保育、文化改造的代表性人物之一。專業研究台灣山林植物生態與分類,積三十餘年山林調查經驗,從事生態保育運動與教育、社運、政治運動、自然寫作、生態攝影、社教演講等。2003年榮獲第二屆總統文化獎-鳳蝶獎。


一位環團「老賊」寫給後進的麻辣文

當環團開始行禮如儀辦活動,且從來消極、後手處理黨國、資本主義製造罪惡的抗爭之際,而走上表面化的「協調公聽」的窠臼時,本質、精神與實質行動殆已走進「老賊」行列,或如同絕大多數台灣立案的「公益組織」七萬多個,「做好事、存好心」,或說「有良心地做錯事;善意地做壞事」,如果他們不尋求結構、根源、因果的改變的話;也如同麻醉舊時代貧苦弱勢廣大同胞,坐收十方善款的所謂宗教鉅大山頭,事實上大抵是專制強權的打手與走狗!

千禧年前後,我目睹老輩環運人士,包括我的老師們的行徑,也反思自己對待學生、下輩人的行為,清楚我該轉進,因而2006年淡出所謂的「名嘴」、第一線,且在2007年下半葉辭離教職,潛心另一大區塊─宗教哲學的學習、勘旅,更在2014年元旦,斷然決定不再主動連繫自己所培育出的壯年世代,因為一旦追求理想、浪漫開始打折扣,或太聰明、太世故地去追求名利之際,我只能遠遠地祝福。

2007年我決定辭職後,給自己一生的總評:一無是處,面目可憎,一肚子不合時宜。因為我受不了掌握了一點點資源,或所謂名位,就開始墮落、老化,我寧可「自我放逐」,也不必隨波逐流。

到了2013年,目睹若干宗教、環運人士的淪落已屆不堪的地步,不僅倒向各現實山頭,更搭上促統行列,坦白說,我很沒「修養」地憤怒與不屑;又看到爛政權圈養的環保署長、國科會主委等等「貴族」,不斷重覆製造橫行半個世紀的謊話「環保與經濟的衝突」,而從來昧著良知,不斷賺進骯髒錢的資本惡棍加以推波助瀾,且馬鹿茸偽總統全面將國土開發大開放、環保或保育法規大鬆綁之際,我一直在思考包括恐怖主義的行徑是該進行矣!

另一方面,2014年3月18日學運起義,打進立法院,當我的更年輕的學生自立院傳來訊息時,我高興得淚流滿面,我回給她的第一句話:「這樣才像個人!」台灣數十年的變遷,總算出現了真正改造的契機了!事實上諸如黑島青等學運團體,殆是發源於法國大革命以降的人類思潮,到了後現代以降,更蛻變為檢討現代代議民主制度的,各國的反思新力量。以日本而言,這類的年輕人後來的轉向大致有三大類:其一,被延攔入閣或從政,如同台灣在20世紀的環運人士被「招安」;其二,轉變成「赤軍連」,堅持劇烈的抗爭與組織;其三,走向廣義宗教或人道主義之「無國界醫療服務」,或選擇自力更生、自我放逐的反社會、無政府主義。

而該反省的是,大約30年的環境運動,試問新血輪、新世代何在?原本環運人士本來就是走在時代前端,為何到了21世紀卻是有氣無力、自我設限?多只在「體制內」徘徊、消極因應?已經將近淪為「老賊」的筆者,毋寧選擇「犯眾怒」,也不須要唯唯諾諾講些言不及義的應景話。

值此環團年度盛會之際,主辦單位執事邀請筆者寫篇序文,我以當「老賊」為恥,但30年我們沒能解決的價值觀改變的議題,我還是得舊話重提:KMT政權製造了半個世紀「環保與經濟的衝突」的鬼話,基本上是建立在台灣不是家的反認同情結之上!從經濟學、生態學原理出發,環保與經濟本來就是「一家」,一體兩面的同一件事,是資本家、特權者賺多少的問題,是這代人與世代子孫權益的分配問題,是欲望與良知比例原則的問題,從來不是環保與經濟存有衝突的問題。對一個從來不是問題的假問題不斷渲染、加工加料,只是邪魔為維持自身利益的污穢與造謠。

全世界那一家工廠純粹是因做環保而倒閉、關廠?拚命要求謀求環保與經濟「兼顧」、「找尋平衡點」、「如何兩全」的研究、規劃,都是「精緻的愚蠢」、「假面善、底層惡」、「背德者的走狗」!環保本來就是經濟發展的基礎,基本成本之一,念頭一轉,邪見與無謂無明立消,19、20世紀資本主義、帝國主義的惡業未消除,21世紀還加碼,整個地球生界怎可能有光明、健康的未來?!

20多年前我罵特權「台灣人」投資1塊錢,想賺進1千元、1萬元、數十百萬元,只賺幾成、幾叭就算「划不來」,當時正是產業東移、南進、西進的時代,如今呢?!台灣進步了?那一件污染事件釜底抽薪、徹底解決?當今全國各式各樣海洋放流水,才是我最最擔憂的問題之一,打死我也不可能相信台灣的海洋放流水,而國土保安、核電及核廢議題,幾個老舊單位如林務局、林試所、水土保持機構、台電、原委會等等,早該裁撤、重組,我們卻聽任腐爛政客、公職繼續包庇、政策綁樁、買票。凡此,族繁不及備載。

我肯定、感恩環保界人士歷來所有的努力與付出,而面對體制之惡以及人性弱點,自己亦長年內咎,且始終在人才培育打拚。往後幾年,如果我再不能喚醒更多年輕世代扭轉世紀之惡,我將選擇自殺謝罪。當然,我必須有舞台可以發揮啊!

不敢寄語、期待別人,但願環保界仁人志士大家互勉,再加把勁吧!祝福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