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3月10日 星期二

中法戰爭前夕鴻章的英明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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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糊塗讀史:中法戰爭前夕鴻章的英明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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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法戰爭前夕鴻章的英明考慮

中法戰爭前夕,清政府屢次給鴻章下密諭,責他統籌全局。為此,鴻章於光緒九年五月十二日(1883年6月16日)上《法越交涉事端重大 遵旨妥籌全局摺》(《清光緒朝中法交涉史料》卷4,頁21~23》)。細看摺子,發現鴻章挺英明的。
一,鴻章已具有了初步的地緣政治觀。他知道,越南乃我滇、粵屏蔽。越如為法所並,滇、粵頓失屏蔽不說,紅江為滇越相共,礦務乃法人所涎,將來紛爭必多,邊患無窮矣。一句話,他也知道唇亡齒寒!

二,鴻章對國際遊戲規則有了大致的瞭解。他說,1874年,法與越簽訂條約,「認越為自主之權,無論何國皆無統屬,復聲言法國願遇事幫助。」 現在,越法業已開仗,滇粵兵已駐越者,尚可曰自衛。現在再增客兵,明顯的援越拒法嘛。如此一來。恐不待中法兵交,彼必派兵北犯我津沽了。對此,鴻章總結為:「我軍不戰,無以助越,戰則必舍越而圖我。」一句話,鴻章知道,我們援越,師出無名。而且,向越南派出志願兵,這種自欺欺人、坑人又坑己的損招,他還想不出來。

三,鴻章做到了一定程度上的知已知彼。有人說,法人並越之念不堅,中國如出重兵,必使之俯范。鴻章對此表示不同意見,說,1871年法受德重創,上下臥薪嘗膽,正圖拓地立威呢。我若虛聲嚇之,不一定能嚇著人家,我若重兵臨之,內地越發空虛了。老頭兒知道,中國兵僅能用來嚇唬中國百姓。他還說,外國「國有急難,可借商民之財力以資敵愾」,而中國,「官與商民隔膜」。這老頭兒,快看到問題的實質了,專制的腐朽政府,從來不是,也永遠不是民意政府的對手,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人心向背吧。我覺得,鴻章在這裡有故意客氣的可能,所謂的官與民隔膜,他只能點到為止。總不能跟皇上耍二百五,直言中國所謂的德治從來都是掛羊頭賣狗肉吧?

四、鴻章在軍事上很有戰略眼光。他說,中國的海疆自廣東迄奉天,口岸林立,所以得預為籌備。天津、北塘,他守了十餘年了,雖不敢說萬無一失,但大致差不多。至於其它海口,有些未佈置,有些處處漏洞。並舉例說,當年林則徐拒虎門,而敵從定海入浙,入蘇,僧格林沁拒大沽,而敵從北塘入師。此尚言其近也,我出兵助越,遠離國土,法若攻我內地,我顧此失彼,就完了。他最後的結論是:「蓋使越為法並,則邊患伏於將來;我與法爭,則兵端開於俄傾,其利害輕重,較然可睹。」英明吧?我們這些事後諸葛亮——歷史後人也頂多能看到這一步!

五,鴻章還算是個大忠臣,摺子裡處處是苦心與忠心。眾所周知,大清當時不缺的是憤青與憤老,這幫人大都是文臣,並不懂軍事,卻人人主戰。比如秦鍾簡,對李鴻章不說開戰「只知言和」很有意見,說:「且和,盡人所能也。」言下之意,談和誰都能談,我秦鍾簡都行,何必用他老李呢?他最後請求皇上與皇太后,讓鴻章退休回老家吧。而鴻章在戰與不戰之間確實為難,他說:「伏念皇太后聖躬甫愈,皇上正在沖齡,臣不敢畏葸……,亦不敢激烈而擲天下與孤注」。

一句話,左右為難。不戰,對不起老娘們和小皇上,戰,又怕學了寇准,「擲天下於孤注」。「擲天下於孤注」,典出自寇准。真宗年間,遼國蕭太后與遼聖宗耶律隆緒御駕親征,揮軍南下,真宗嚇壞了,大臣們都說跑吧,只有寇准說不能跑,皇上跟我親征。皇上說,那我去後宮說一下。寇准心裡想,皇上一去就回不來了,遂半帶強迫性地拉著真宗到了澶州城下,結果宋軍士氣大振,打了勝仗,真宗乘勝簽訂了城下之盟。這次賭搏成功了,真宗更敬畏他老寇了。一天,真宗召見大臣,老寇未等散朝先行一步,真宗目送他離去,一旁的王欽若說:「陛下如此敬重寇准,是否因為他有保衛社稷之功?」真宗點頭稱是,王又說:「澶州之戰,陛下不認為是恥辱,反而認為寇準有功於國,這是為什麼呢?」真宗一聽傻了,問:「為什麼呢?」王欽若說:「兵臨城下訂盟,為《春秋》所恥。我們的澶州之戰,就是城下訂盟。以陛下大國皇帝這樣的尊貴的地位,而訂城下之盟,還有比這更大的恥辱嗎?」真宗一聽,說得也是。王欽若繼續發表股評:「陛下聽說過賭博嗎?賭錢的人在錢快輸光的時候,就把剩下的錢全拿出來做賭注,這就叫作孤注。寇准讓陛下親征,就是拿陛下作孤注一擲,陛下想過它的危險性嗎?」
陛下一想,他奶奶的,就是危險,就是這麼個理兒。結果寇準被貶。鴻章是熟讀歷史的,知道這段典故,更知道自己的賭運不見得比寇准好,何況寇准那次賭搏,雙方畢竟是同量級的,不像現在,一方永遠沒長進,還停留在原始水平,一方已經是近代化國家與民主政府了,好比65公斤級的舉重選手挑戰85公斤級的,那可不是玩的。

六,摺子的最後,鴻章期望上級領導自己拿主意——「聖明裁斷抉擇施行」,等於把球又給踢了回去。並且說「總期廟堂之上,成算先操,則臣下秉受宸謨,自可中外如一,始終如一,不致朝三暮四,貽誤將來。大局安危所繫,必宜先事通籌,方可臨時操縱。」最後這一段更見鴻章苦心。鴻章沒有發球權,球在皇上與太后手裡,但是從道光以來,大清的皇上都是在戰與和之前忽悠來忽悠去的,作臣下的,被忽悠得找不著球,主戰的林則徐充軍了,主和的琦善全家被抄了,不好玩兒啊。
如此不好玩,鴻章居然玩得還算不錯,如果不是天縱英明,估計早把自己玩完了。馬關條約之後,鴻章成了替罪羊,一邊兒歇著坐冷板凳去了。他一靠邊,滿洲那幫以載漪為首的主戰的蠢豬就站到了老太后跟前,他們摟個破球,嘴裡含著義和團這副春藥,亢奮得同時向11個西方列強宣戰。結果大家都知道,完了,老太后都被踢到西北角打獵去了!


英法火燒圓明園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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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我來說說英法火燒圓明園是怎麼回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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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說說英法火燒圓明園是怎麼回事吧!

(看見有人在討論這個問題,看見大家對這個問題感著興趣,所以從本糊塗新完成的第二次鴉片戰爭書稿《又挨打了》中摘出以下幾個鏡頭供大家欣賞,為了大家閱讀方便,把註解去掉了)

鏡頭一:英法使者:在北京體驗中國特色的刑罰

老巴被逮,英方當時並不怎麼擔心,格蘭特說他相信巴夏禮的才幹和能力,說不定還能見到中國欽差跟他吵架呢。額爾金更是認為,巴夏禮一個人就頂一支軍隊。但是法軍統帥孟托班認為,發動攻擊是救出這些人質的最好辦法。

就孟托邦是對的,其他人全錯了。他們太不瞭解中國了。

僧王逮住巴夏禮時,雙方是吵架了,但是吵得很不平等。僧王訓了話,說:你們贏了兩次,而我們只贏了一次,你們兩次進犯大沽炮台,怎麼如此貪得無厭?我知道你名字,都是你煽動他們幹的,現在,該我教訓你了。

僧王教訓巴夏禮的方式就是讓人摁著巴夏禮的頭,在地面上連續磕響頭。你們不是不磕頭嗎?那我叫你一次磕個夠。

巴夏禮說:俺是談判人員,打著休戰白旗從你們防區經過的,且得到過貴方明確承諾,給予通行安全。你們現在為什麼不遵守遊戲規則呢?

對於他的質問,僧王報以爽朗的大笑。大笑之後,給手下示意,手下走過來,摁住巴夏禮的頭,又是一頓猛磕。

磕過之後,僧王要求巴夏禮立即阻止聯軍的前進。巴夏禮說:這我作不了主。僧王覺得很奇怪,我看事事都是你作主,你咋就作不了主呢?說瞎話。巴夏禮說:全是真話。你打死我,我也阻擋不了聯軍的步伐。

這就是雞與鴨的對話。

正對話中,前方炮聲響了,僧王命人把一干俘虜裝到車上,送往北京去了。中國的車子沒彈簧,所以一干俘虜很不舒服。據美國學者認定,這是美國公使華若翰先生上京換約的惡夢重演。 這就是美國學者的不對了,睜著眼睛說瞎話。美國使者雖然坐了同樣的車,但是手上根本沒捆皮繩。不像巴夏禮等人,手上被勒了皮繩,這樣子坐車上,被車顛得東倒西歪沒法用手扶一下,他們哪裡受過這罪啊。

巴夏禮與額爾金的私人秘書洛奇被關到了刑部大牢。洛奇為了聯繫到同志們,在牢房裡唱起了鳥語歌:《上帝拯救女王》。但是他沒得到回音,出獄後,他曾寫過回憶錄,說自己最擔心的是捆在手上的皮繩,那皮繩用水濕過,據說越勒真緊,勒幾天手腕處即開始腐爛並且生蛆。有興趣的人可自己在家做做實驗,不過試一天就行了,不必等蛆生出來。

巴夏禮和一幫子中國囚犯關在一起,在這裡,他得到了中國政府不曾給予過的尊重與友好,那些囚犯甚至儘可能的幫助他。有意思的是,刑部給他定的罪名居然是「謀反」。看來,中國政府在刑法上都是如此多情,把外國敵人當自己臣民來對待了。審訊的時候,對他也不算太狠毒,雖然威脅說要砍他的頭,但頂多是拉著他的頭髮或者耳朵在地上拖來拖去。 縱觀中國人古至今的刑罰史,這種審訊算是溫情多了。

其他俘虜被關在了圓明園,據特拉維斯•黑尼斯三世,弗蘭克•薩奈羅這兩個美國佬說,皇帝曾秘密審訊過他們。這個可能是真的,否則沒法解釋他們何以會被關在圓明園裡。估計咸豐也沒審出什麼結果來。一是後來一聽說八里橋中方戰敗了,他當即跑了;二是僧王與他們對話都是雞與鴨了,咸豐與他們對話,那就是牛對著雞鴨談琴了。被關在圓明園的俘虜就慘多了,雙手被捆,整日下跪,三天水米未進,手腕處被皮繩勒得生出蛆蟲。據後來的倖存者回憶說:《泰晤士報》記者鮑爾比第四天死去,屍體在牢房裡放置三天,後被扔到野地裡,讓野狗吃了;安德森中尉,手腳被勒得生出了蛆蟲,他看著手上的蛆蟲滿身蔓延,精神錯亂,大叫三天,死去;一位法國犯人,蛆蟲進了他的嘴巴、耳朵、鼻子,也瘋了……一個倖存者居然還在獄中數蛆來著,說,一天可繁殖1000只蛆蟲……

唉,好好體驗一下野蠻國家的野蠻法律吧。對他們道義上同情的時候,再想想咱中國的囚犯們,心裡更不是滋味了。中國人民幾千年都這樣過來了,你們就住了幾天,就瘋的瘋,死的死。還是缺少鍛鍊吧?

鏡頭二:法方要求燒紫禁城,英方要求燒圓明園

13日至16日,英法的強烈要求下,中方陸續把其他俘虜放還,問題是聯軍一看這些俘虜就冒火了,賣瓜的,總共俘走俺39人,活著回來的僅19人。有些人的屍體乾脆被大卸八塊,還有些人腐爛得沒法瞧了,還有些人找不到屍體了。再聽聽活人的講述,更是毛骨悚然。賣瓜的,這個野蠻的政府。

冒火與悚然之餘,英法方面召開了會議,不開不行,這事兒,百年沒遇過呢。巴夏禮是中國通,他知道,對中國人來說,殘酷虐待囚犯,甚至要他們命,並不是什麼出格的事。但是對英法這些來自西方的夷人來講,那就太出格了。

英法都同意懲罰清方,按他們的遊戲規則,也就是萬國公法規定,凡使臣性命不保,它日城破,雞犬不留。但是兩人提出的懲罰方式有異。額爾金的意見是:第一,這些可憐的俘虜是在圓明園內受到虐待的,那麼我們就必須將這個園子夷為平地。(格蘭特將軍附議此點。巴夏禮更附議些點。英國的隨軍牧師孟紀不愧是負責靈魂那塊的,乾脆認為,中國的圓明園甚至不抵一個英國士兵的性命。沒辦法,可惡的外國佬就是這麼看重他們的個體生命。他們不知道,有些人可以死得輕於鴻毛的,以為所有人的死都重於泰山)。第二,應由中國政府出錢,在天津設立紀念碑,用滿文、英文、法文刻上清政府低頭認罪的碑文,落成後由清方大臣護送死者屍體前往天津參加揭幕儀式。法國公使葛羅對額爾金的意見表示反對:第一,圓明園沒有設防,嚴格說來非交戰區,燒了人家,乃無益之報復(孟托邦將軍附議這一點)。第二,立碑一事不好辦,清政府驕傲慣了,受不得這等侮辱,刺激他們過分了,說不定會影響我們的談判。第三,實在想報復,咱就燒北京的皇宮吧,燒皇宮比燒一個園子,更能讓清朝統治者印象深刻。

額爾金不同意燒皇宮,因為進京前,答應人家留京王大臣了:人家和平開放永定門,咱進去後不擾民不燒搶。現在燒人家皇宮,不是咱不講信用了嗎?再說了,北京居民沒惹咱,燒皇城,相當於燒北京,何苦跟人家的百姓過不去呢?至於天津不立碑,額爾金倒是同意了。最後他就堅持一條:燒圓明園!不燒偶嚥不下胸中那一口惡氣。法國攔不著人家,也就不管了。於是雙方各自制訂了自己的最後通牒。

10月16日,英方向清方提交最後通牒:第一,拆毀圓明園;第二,賠償被虐待致死的英方人員補恤金30萬兩;第三,賠款未付清之前聯軍駐守天津。

10月17日,法公使向清政府提交最後通牒:第一,恤金20萬兩;第二,將虐待俘虜的清方官員嚴加治罪;第三,讓出城內肅王府的公館作為法國使館;第四,給還康熙年間各省天主教堂及傳教人的墳塋、田產、房屋。

鏡頭三:額爾金:我放火,我有理!

額爾金要給不講信用的咸豐一點顏色看看-10月18日,開始焚燒圓明園。雖然法國方面堅決反對,但是額爾金認為他燒得有理,為此作出了諸多解釋:

「第一,被囚諸人,手足縛系,三日不進飲食,其受如斯野蠻之待遇,即在此地。第二,若對於中國政府所為不顧國際公法之殘酷行為,不予以久遠之印象,英國國民必為之不滿。若現即與之媾和,訂約撤兵而退,中國政府必以吾國人民為可以任意捕殺無忌,在此點上必須警醒其迷夢也。皇帝避暑行宮固已被掠,然其所蒙損失,在一月內即可恢復原狀。……圓明園宮殿之為要地,人所共知。毀之所以予中國政府以打擊,造成慘局者為此輩而非其國民,故此舉可謂為嚴創中國政府,即就人道而言,亦不能厚非也。」

「要想取消毀壞圓明園這事,若單要求賠款,在這種擾亂的情形中,中國政府,除了民脂民膏以外,也付不出大筆款項。其次,或是要求清政府交出那般苛待英人,和破壞和約的人們,一些可憐的屬員,也許要呈獻出來,作替身了。假若要求僧格林沁本人,中國政府大約不能答應,更決不能實行。尋思推繹的結果,只有毀壞圓明園,似乎是唯一的方法,而且這種責罰,僅降在清文宗本身,與人民無關。」

為了讓大清人民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額爾金放火前,專門在北京張貼中文小廣告,公佈了放火的時間,並向北京人民作出了解釋:「任何人,無論貴賤,皆需為其愚蠢的欺詐行為受到懲戒,18日將火燒圓明園,以此作為皇帝食言這懲戒,作為違反休戰協定之報復。與此無關人員皆不受此行動影響,惟清政府為其負責。」 他這解釋在當時純粹是自作多情。據說,「中國人看到告示後,絲毫沒有為即將發生的事情操心,而是對其蹩腳的語法大笑不已」。

看額爾金的意思,火燒圓明園,乃是專跟咸豐帝一個人玩的,誰讓大皇上不守信用呢?是的,我相信那時候的中國百姓,心裡沒任何觸動。假設洪秀全能打進北京,可能也是燒;不燒也是為了自己住,反正跟普通百姓沒有關係。誰愛燒誰燒。不過,額爾金當時既不明白中國人民的感情,更不明白中國政府的運作路數。咸豐她媳婦兒後來發動政變時,順手把屎盆子扣到了肅順等顧命大臣和載垣等談判大臣身上:「上年海疆不靖,京師戒嚴,總由在事之王大臣等籌劃乖方所致。載垣等復不能盡心和議,徒以誘惑英國使臣,以塞已職,以致失信於各國,淀園被擾,我皇考巡幸熱河。」 小娘們意思很明白:肅順這皇家參謀一味強硬,載垣又不好好跟人家談,失信於各國,以致於咱園子被燒,她老公不得不去熱河打獵。千錯萬錯都是手下人的錯,她老公麼事沒有。大清這種制度,天下罕有,所有的事,都是皇帝拿主意,但是所有的事,他又都用不著負責任。總之,額爾金這園子還是燒錯了對象。

鏡頭四:額爾金搬起腳,砸上了中國民族主義的石頭

1861年4月16日,額爾金到達英國。與孟托邦將軍不同的是,迎接他的是各式各樣的歡迎。大家都認為火燒皇帝園子太好了,只有一個人覺得不好,那就是英國首相巴麥尊,這個70多歲卻一直生機勃勃的老傢伙說:為什麼不連中國的皇宮一塊兒燒掉呢?當然還有兩個人表示不安,那就是維多利亞女王和她親愛的丈夫阿爾伯特親王。前者覺得額爾金這行動比太平造反還要猛,太可怕了;後者擔心過分侮辱皇帝並暴露皇帝的無能會不會促使清王朝走向覆滅。同為王室,惺惺相惜,兔死狐悲,兩口子估計跟咸豐家還有些共同語言吧?

不過,儘管大家都高叫燒得好、燒得不夠,但在皇家學院的歡迎儀式上,額爾金還是向大家解釋了,火燒圓明園的原因。也許是良心有所不安吧。他說,他不認為圓明園的藝術有什麼價值,不過園子裡的珍寶還是有價值的,它們被埋沒在圓明園那個垃圾堆裡。他說,沒有誰比他對於圓明園的毀滅更痛心,但是他必須這樣做。他不是為了單純的報復中國皇帝,而是為了後繼使臣們的安全。

總之,他燒得有理。

問題是歷史絕對不按照某個人的一廂情願而發展。額爾金搬起自己的腳,砸上了別人的石頭。

第一,火燒園子,他自認為懲罰的是失信的中國皇帝。但是中國皇帝根本不承擔此種責任,前面說了,1861年,咸豐他媳婦兒發動辛酉政變時把屎盆子全扣肅順與載垣身上了。即使咸豐他媳婦兒不政變,咸豐自己也會把屎盆子扣辦事大臣身上的。大清皇帝,連大漢皇帝玩的罪己詔之類的遊戲都沒繼承過來。人家都興「有限責任公司」,愛新覺羅家興「沒有責任公司」。

第二,懲罰的是中國皇帝,給他記恨的卻是中國後世民眾。雖然當時的中國民眾與皇帝無關更與圓明園無緣因此對火燒一事無動於衷甚至以嘻哈態度對之-這一點,額爾金1858年底在長江考察兩個月就發現,一般民眾對朝代之爭的任何一方都沒有多大的熱情,他們對戰亂的態度僅相當於他們對地震、瘟疫或任何其它天災一樣。但現在的民眾不這麼幹啊。雖然不幸生在現在的中國,無緣做咸豐的子民,但是現在的他們有民族情緒啊。雖然那園子不燒也不見得能保證現在的他們可以隨便進去遊玩,但是他們素質與覺悟高了,認為圓明園乃是民族遺產的一部分,火燒圓明園恰好傷害的是他們的感情,並且由此成為一個民族的集體記憶,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越來越深。這是個意味深長的情結。奴隸主挨了別人一巴掌,過後可能早忘了,但是奴隸們世世代代記著主子所受的恥辱,甚至主子的恥辱就是他們的恥辱,這是一種曠世移情。而且這種移情有些弔詭,那就是,如果這園子是他們自己人燒的,比如項羽火燒阿房宮,中國人就沒有這種深刻到血液裡的集體記憶與種族仇恨。這也叫選擇性記憶與選擇性仇恨吧。不過也有人打過比方,如果有外國侵略者燒掉了英國女王的白金漢宮,那麼英國人民是什麼感覺呢? 歷史不能假設,有機會碰見英國人,不妨打聽他們一下。

第三,據說額爾金火燒圓明園的動力,很大程度上是源於《泰晤士報》記者鮑爾比在園子裡的受虐致死。當時的英國媒體聽說後,恨不得吃掉中國的皇帝。為了對付惡毒的媒體,他不得不用火燒圓明園來對此作出回應。問題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原先的媒體情緒與公眾情緒不復存在,而圓明園的廢墟則永遠存在。雖然額爾金不承認在藝術方面中國人有什麼可值得英國人學習的。可是,原始人隨便在牆上劃拉幾筆到了現今都叫世界文明遺產呢,何況那圓明園是野蠻的中國人一百五十年內由眾多工匠劃拉出來的大手筆呢?總之,時間越推移,大家越覺得可惜,對於額爾金的火燒行動沒法表示支持了。圓明園廢墟,原先是中國人的恥辱,現在,更變成是英國人的恥辱。燒園子,懲罰的是野蠻,但是園子燒過之後,廢墟所能體現的,卻僅是放火者的野蠻。中國野蠻,你英國也不咋樣啊!套用民間家長罵欺負小孩子的大孩子的那句話:你能跟他一般見識?他還吃屎呢,你也吃屎?咸豐吃屎,我們中國人可能都不太知道,但是額爾金伯爵吃屎,全世界卻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