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 先閱讀台灣土地生命力
by 杜正勝 2007/11/01
上週五,教育部相當熱鬧,因為頒發「九十六年度教育部文藝創作獎」,很多文壇新秀齊聚於教育部,當天我也抽空前往會場,向這些得獎者致意。
教育部從1981年開始舉辦文藝創作獎,是官方主辦歷史最悠久的文藝創作獎項,提供海內外藝文人士一個文學創作發表場合,激發更多動人的文藝作品給國人分享,提昇文化素養及充實心靈生活。
27年來不少得獎人已成知名作家,同時也發掘不少文壇新秀,過去開放民間參與,但由於民間獎項越來越多,獎金也比教育部文藝創作獎多,在回歸教育主體的想法下,去年起開始改為限定師生參與,讓教育部文藝創作獎真正回到教育。
對於這些後起之秀有如此卓越的表現,我感到高興,尤其社會常抨擊學生作文能力下降的此時,有越來越多的師生樂意寫作,是值得鼓勵,並起帶頭作用的。不過,我翻閱了評審對這些參賽者的評語,發現有個問題,跟我們長期以來在談論的問題不謀而合,就是「生活經驗不足」的問題。
作者一般都是從個人生活經驗出發,但評審對於得獎作品的評語,可發現無論教師或學生的作品,呈現的生活經驗顯得比較單一,這也某種程度顯示出台灣的教育現象。
我們不止一次討論過作文或文學,很多文學家的創作來源,都是生活經驗、生活點滴,仔細觀察生活周遭,常能成為寫作的好題材。
目前擔任台灣時報社長兼總主筆蘇進強,大家對他的印象可能是台聯前黨主席,不過,他更重要的一個身份是作家。筆名「履彊」的蘇進強,是雲林縣褒忠鄉人,軍旅生涯21年,外人看來是生活單調乏味,不過,他卻善用其觀察力,寫出很多動人心弦的作品,曾經收錄於國中課本的文章《楊桃樹》就是出自於他之手。
蘇社長說,他在學生時代就開始寫作,尤其在軍中更甚,作品獲得國軍及民間的多項文學獎項,《楊桃樹》收錄到國中國文課本中,以退伍老榮民為主角的《老楊和他的女人》,則被譯成多國語言,發行世界各地。
軍事學校生涯,讓他與一般文學家不同,民國57年,他進入軍校,當時軍中老兵多,但就讀台灣省籍士校者不多,所以他顯得特殊,而軍中有很多來自大江南北的人,他們豐富的生活背景與經歷,背負時代的苦難與包袱,內心充滿鄉愁,都成為他觀察的對象,也是很好的生活經歷。
儘管外界認為軍旅生活單調,在蘇社長眼中卻是難得的生活經驗,他說,早期的農村生活及軍中生活,提供其創作元素。國小時因為身體不好,體育課不能上,因此常幫老師整理書,因此愛上閱讀,沒書看時,連辭典、成語故事都能看,每天寫日記,也勤寫作文,無師自通。當時小學生若能在國語日報上刊登一篇文章,就像獲得諾貝爾獎一樣,他小學開始就投稿並被發表,此後並持續寫作。
蘇社長提到,他的文章一定脫離不了台灣或故鄉的土地,因為閱讀不是只有讀文字,而是要從生活周邊、生命成長歷程開始閱讀起,從自己的生長過程、家庭、周邊土地、一草一木及朋友關懷起,閱讀就是讀人,讀這塊土地,也就是觀察,而這就是創作的來源。
蘇社長十八歲時的創作《殺豬》,就是他的觀察,他沒有殺豬經驗,但可以半夜三、四點去鄰居家觀察殺豬;搭公車時會觀察公車上民眾的表情,並猜測心情,成為寫作的來源,《楊桃樹》則是他從菜市場小販夫妻之間的文化差異而寫成的。
蘇社長與太太逛菜市場時,認識小攤商夫妻,在一次聊天中得知小攤商老闆也同是雲林人,老闆娘則是土生土長的台北人,但兩人經常爭吵,原因是老闆常想回鄉看父母,妻子卻不表認同,連孫子都不讓老闆帶回去看親人。他說,這就是衝突,因為老闆的妻子與孩子對於老闆的生活背景沒有感情,但這個爸爸又希望他們認識自己成長的故鄉,這就是農村社會轉型中,面臨的價值觀的差異,他便將這衝突寫成《楊桃樹》。
就像蘇社長所言及其文章內涵一樣,寫作文不是只讀一本書、或用很多成語堆砌、文藻漂亮就是一篇好文章,應該是觀察,觀察也是一種學習與體會及關懷,是發自內心去關懷身邊人事物,才能寫出好文章。
社會常批評學生寫不出好文章,主要的原因是學生生活領域過於狹隘,沒有很多文化刺激,不過,從蘇社長的經驗來看,很多激發他創作靈感的,只是公車上的民眾、隔壁鄰居、菜市場小攤商,不是什麼知名的人物,卻能在作者筆下成為動人心弦的故事。國中基測加考作文,就是希望學生培養觀察與寫作的能力,發自內心寫作,不是要學生背一大堆成語,套套公式或邏輯,也不是鼓勵他們上補習班去「補作文」,成為考試機器。
文學不能脫離土地與人民,不能與時代脫節,文學,是有直接的感受,不能離開時空環境,觸及人類最基本的問題,才會產生共鳴,就如我前面提到的,這次參加文藝創作獎的師生,表現都很好,不過,評審認為參賽者觸及的領域過於單一,我想鼓勵學生及老師們,能走出自己的領域,接觸更多不同職業、領域、地區的人,增加自己視野,這對教育而言是相當有幫助的。尤其,如果老師能真正體驗不同族群文化的特點,開拓學生視野,提供多元教育觀點給學生,教育一定會更豐富、活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