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扁運動」中的政治宣傳技巧

by 宋昭勛

　　著名學者拉斯威爾（H. Lasswell）將宣傳定義為「操控表意符號系統，影響他人行為的技術」。在我們的社會生活中，政黨、商會、學校、教堂等團體及個人所從事的宣傳活動，可謂無處不在。
　　美國宣傳分析研究所（The Institute for Propaganda Analysis）早在一九三九年就編輯出版了《宣傳的藝術》（The Fine Art Of Propaganda）一書，總結了七種常用的宣傳手法。那麼，六十多年後的今天，這些宣傳手法是否過時呢？我們可從台灣「倒扁運動」的報導中找到了答案。

七種常用宣傳手法
　　由前民進黨主席施明德發起的「百萬人民倒扁運動」聲勢浩大，影響深遠，層出不窮的各種宣傳手法，更是給人留下深刻印象。從「倒扁運動」的新聞報導中，我們不難找到《宣傳的藝術》一書中所總結的七種經典宣傳技巧：

（一）辱罵法（Name-calling）
　　辱罵法又稱標籤法（labeling），通常是將某人或某事貼上負面的標籤，以使受眾對被標籤者產生負面甚至抗拒情緒。這次「倒扁運動」中，陳水扁無疑是被標籤的對象，例如，「台灣之恥」、「台灣逆子」、「無恥的總統」、「台灣歷史上罪人」、「麻煩製造者」、 「貪腐的阿扁」、「不要臉的阿扁」等等。

（二）粉飾法（Glittering generality）
　　粉飾法是指將某事物與「美善的字詞」聯結在一起，例如民主、真理、自由、人權、忠誠、愛國、和平等。這些詞的特點是抽象度很高，表面語意與現實社會落差很大，但都是一些不容易反對的詞彙，往往容易獲得受眾的認同，因為它們代表了人們夢寐以求的理想，儘管很多情況下，不同的人對這些「嘉言善語」有著不同的理解。
　　這場百萬人反貪腐「倒扁運動」被譽為「挽救台灣民主沉淪，啟動民主改革深化的重要的里程碑」， 呼籲陳水扁以「勇者之姿」，自己下台，「讓台灣的歷史重新啟動，民主臻於成熟」。
　　施明德更是十分善用粉飾法，他的演講中充滿了美善詞語，例如：「今天是台灣的歷史之夜 ...... 在場的每一位，都是關懷台灣前途的人，你們正在寫下台灣最偉大的歷史 ...... 人民的力量不只會推倒貪腐者，也將捍衛國家的民主、自由、人權及主權。今天這一夜，台灣人民已經向全世界宣示，台灣人民絕對有能力可以掃除貪腐，捍衛人權、和平、安全、公義」。

（三）挪移法（Transfer）
　　挪移法是將某一普遍認可的事物所具備的權威、認知等轉移到另一事物上，使後者易被人所理解與接受，以期使人產生由此及彼的「聯想」。
　　倒扁總部將運動的標準色定為「台灣紅」，「讓人聯想到揭發國務費的台灣紅董事長李慧芬」；倒扁人士都穿上紅衣，代表「人民心中怒火」，「紅色越鮮豔，代表人民的怒火越高」；「天下圍攻」的行動代號不僅令人想起國父孫中山先生「天下為公」的革命理念，而且在寓意上亦表達了對當前「天下為私」政局的譏諷與批判；倒扁靜坐區二千三百個位子是「全台灣二千三百萬人集體意志的縮影」；倒扁人群在總統府前組成一幅「手持單刀的勇士」圖案，「就像一個矗立在凱達格蘭大道的原住民勇士，手拿單刀，要砍掉總統府的貪腐」；施明德激動下跪向上帝、上蒼致謝，不禁令人聯想到「神的旨意」......。

（四）佐證法（Testimonial）
　　佐證法又稱為名人證言法，是透過一些信譽度高的的公眾人物現身說法，為特定事物證明或背書，藉此提高事物的可信度。
　　在這場「倒扁運動」中，許多知名人士挺身而出，如政治人物馬英九、宋楚瑜等；知名藝人張小燕、羅大佑、徐乃麟等；著名學者龍應台、民進黨前主席林義雄等，他們的加入，極大地增加了「倒扁運動」的影響力。

（五）平民法（Plain Folks）
　　平民法是指宣傳者力圖讓人們相信，他們及他們的想法都來自人民，從而拉近與民眾的心理距離，爭取民眾的信任及支持。宣傳者為了贏得人民的信賴，往往會放下身段，建立親民形象，是政治運動或廣告宣傳最常用的手法。
　　施明德談到有關動員群眾力量的問題時，比喻別的領導者是穿西裝、穿皮鞋的，而他是「穿草鞋出身的」；雖患上肝癌，但他仍穿上紅色「戰衣」，強調自己在「倒扁運動」中「只是一名追隨者」；坦言自己最近經常「咬牙切齒」的原因是他的假牙快掉了，還「不好意思地」補充說「我已叫人家幫我買黏合劑，應該不會掉下了」；在「天下圍攻」總統府後，堅持通宵靜坐抗議的示威者在尖叫、哭喊和倒扁聲中被全副武裝的防暴警員抬上警車送走，當時沒有一位倒扁總部高層在場，引發民眾不滿，而在隨後另一場警方與紅衫軍的衝突中，施明德跌倒扭傷腳踝；坐著輪椅的副總指揮範可欽差點被壓倒地上。這一次，他們終於用行動表示了與民同在。

（六）洗牌法（Card Stacking）
　　洗牌法是宣傳者一面倒地美化某一事物或只呈現不利證據去醜化某一事物，在這次「倒扁運動」中成了聲討陳水扁的主要手法。例如：「阿扁最大的失政，是執政六年還沒有帶領台灣人民脫離悲情。最大的失德，是領頭讓一群精兵悍將腐化拜金。最大的不智，是以為嘴巴可以治國！」；陳水扁「藉口多、花樣多、權謀多、會議多，能力少、本事少、誠意少、績效少，致使島內經濟不斷沉淪；無信、無義、無廉、無恥，失德敗行引起台灣民眾憤怒」；在陳水扁發表電視講話後，國民黨與親民黨立法院黨團表示，陳水扁的演說是「無聊的獨白、避重就輕、謊話連篇，突顯不認錯的律師性格」。

（七）巡遊花車法（Bandwagon）
　　巡遊花車法是指宣傳者試圖讓人們相信自己的主張代表了主流民意，而且大多數人已接受了自己的主張，號召其他人跳上自己的「巡遊花車」，進入「主流」。此宣傳法建構於人們的「從眾」心理，因為大部份人在社會中害怕被孤立，因而會向社會其他多數靠攏。
　　遊行示威等大型群眾活動是最常見的巡遊花車法，「百萬台灣良心」靜坐、「百萬封信寄高檢」、「遍地開花」、「天下圍攻」等大型活動便是最好的實例。施明德倒扁募款，很快突破億元大關，曾經一度許多民眾見面的問候語變成了：你匯了嗎？巡遊花車法的影響力由此可以窺見一斑。
　　另一種巡遊花車法是以人民的名義進行宣傳。施明德在他的「百萬人民倒扁日記」中寫道：「人民奮起為的只是還我清清白白的天日，不管遮住它的是藍還是綠」；「台灣人民啊！謝謝你們今天教會我的一課：天心就是民心」。
　　在宣傳變得愈來愈重要的今天，雖然新的宣傳手法層出不窮，但從台灣「倒扁運動」的新聞報導中我們看到：半個世紀前的七種經典宣傳技巧歷久彌新，在今天的政治宣傳中，還發揮著重要作用。

■宋昭勛
香港樹仁學院新聞傳播系
助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