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120歲祭的浩憾

by 蔡漢勳 2006/10/31


甫被交通部下令正名更改為「桃園國際機場」的苦主蔣介石,今為120歲冥誕之日! 設若國民黨仍在蔣氏父子所稱的「台澎金馬復興基地」執政的話,則其曾孫蔣友柏理應不會在記者訪問時故意顧左右而言它聲稱「今天只是萬聖節」(公元兩干年前皆訂今日為國定假期之「蔣公誕辰紀念日」呢);而庶孫蔣孝嚴也不致於昨天在立院咆哮國會殿堂,藉杯葛民航局預算來抗議民進黨政府對其「公公」蔣公大不敬!!前者之低調回應外界詢問,顯示嫡系子孫的行事風格正如蔣緯國自我解嘲過的「過去龍子龍孫,如今猪狗不如」處境,而後者高姿態的「忘了我是誰」問政態度,不啻也凸顯蔣家後人似乎仍忘懷不了過去的歲月,所以才會大小聲咆哮立院而受到朝野側目不已

先後在1975年4月5日及1988年1月13日辭世的蔣氏父子，已先後暫厝於桃園慈湖和頭寮屆滿31年和18年之久，其遺屬曾福至心靈表露要入土為安「移靈奉安」到汐止的五指山國軍示範公墓，坊間對於蔣家申請「國葬」之解讀不一，朝野黨派從所謂的「認同台灣」到「侮辱國軍」「反攻無望」，江湖術士則自「一門七寡」扯到第五代「全係女生」，使得昔日叱吒風雲的蔣氏父子傳奇，再次喧騰於街頭巷尾，彷彿時光重返過去國民黨顧盼自雄的歲月，人民都再一次緬懷蔣家統治台灣時之「豐功偉業」。其實，重翻蔣介石「崩殂」的記事，當年之4月7日的治喪會中便已議決「俟光復大陸後再行奉安」，當時，並進行「國軍鳴喪砲1 天，停止慰勞假1月」，民間則停止娛樂1個月，彩色報紙印刷及電視螢幕悉數改為黑白「致哀」；蔣介石遺體並從12日開放到14日供200萬民眾「瞻仰」！死後第10天的16日舉行大殮，「全國就地肅立致哀1分鐘」，移靈沿途有兩百多萬人在62公里長沿途祭拜。如許場景，也出現於蔣經國之遽逝事件中，當年亦宣布「國喪30日」，同時發布緊急處分，嚴禁聚眾集會、遊行及請願！全國軍公教人員「應綴佩喪章30日」「下半旗誌哀30日」，並停止娛樂3天，其備極哀榮之規格，堪稱連國父孫文之身後亦難望其項背。

這段風光的喪葬禮儀，曾被蔣緯國調侃當時蔣家真是「龍子龍孫」，事後卻成為「雞犬不如」況境；殊不知，蔣介石之所以選擇慈湖，主因是該處山光水色酷似老家（浙江奉化溪口鎮），而蔣經國落腳的頭寮，過去係陳誠之行館，坊間曾名之為「石室」（位於名作家楊逵之子楊資生經營的花圃隔壁），據傳選擇該處係為「壓住」陳誠殊餘勢力，一如蔣孝文、蔣孝武死後都不約而同埋骨於李登輝老家後山的「安樂園」墓地，似乎也有意師法蔣經國往生後的作法。所以，從當年蔣家三代安葬之考量，都有其時空背景與「迷信」成分，如今都屍骨已寒才再搬演國葬戲碼，這般田地的活用剩餘價值，恐怕蔣氏父子地下有知也會慨嘆「身不由己」吧！

蔣介石果真死不瞑目

俗諺嘗謂「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這係形容後人慎遠追終的掃墓景致。蔣介石在去年猝逝30年祭之場合，誠如眾所週知的是排場已大不如以前風光，儘管台灣在國民黨長達55年的一黨專政統治下，早已塑造蔣介石與蔣經國兩父子身後所暫厝的慈湖與頭寮賓館，被等同視為神聖無比的「政治圖騰」，非但民進黨拿下政權之際的扁呂兩人曾聯袂前往「晉謁」以穩定軍心，即連李登輝在12年國家元首任內也不敢造次，必須在百忙中撥冗前往兩蔣「陵寢」致敬；但是，從前年再次嬴得總統大選之泛綠陣營的「晉謁」活動便告絕足，儘管分別辭世31年的蔣介石、18年的蔣經國，一度盛傳將在去(2005)年9月4日「移靈」到台北縣汐止的五指山國軍示範公墓入土為安（兩蔣墓園將是合葬在同一陵寢內，鄰旁尚有前總統嚴家淦、以及蔣緯國等將領），意味著去年的大溪晉謁兩蔣活動是最後一次矣，但執政當局仍刻意視而不見，而蔣家也相對「暫緩」移靈準備在2008年由國民黨「復辟」重掌政權時再擇期隆重舉行。

「子弟兵」數典忘祖

民進黨政府不把慈湖謁陵蔣介石看在眼裹，尚屬情有可原，但從國民黨分家出門的台聯，其主席蘇進強係陸軍官校栽培之高幹，對於台灣各方尊奉為「革命軍之父」的蔣介石，理應保持飲水思源之美德前往大溪謁陵（尤其是他接掌主席職務）；殊不料卻是在去年清明節前夕，打破禁忌到日本靖國神社參拜供奉於內的28000 餘位「台灣人日本兵」亡靈，其中包括台聯精神領袖李登輝之兄長李登欽（服役日本海軍而在菲律賓陣亡），因而引發渲然大波，連負笈過京都大學的謝長廷也在尚當閣揆時之行政院院會上直批此舉有爭議！民進黨立院黨團亦公開質疑其動機，並表達不解之立場。對於蔣介石手創陸軍官校培育出之「子弟兵」蘇進強甘冒大不諱前往靖國神社參拜，台聯始終堅持「沒有做錯，不需道歉」！誠令其他國軍同袍可能為之汗顏；而蔣經國與章亞若的私生子蔣孝嚴（原姓「章」而刻意改姓），去年也不把握可能是最後一次的大溪掃墓機會，他竟然捨近就遠地跑回中國祭拜母墳，並代表國民黨參與陝西扶風的黃帝祭典，其本末倒置的行徑，誠也令人深感匪夷所思。

兩蔣名言隨風而逝

姑不論蔣介石的「子弟兵」或蔣經國「庶子」之政治盤算為何，好歹國親兩黨主席倒是接踵晉謁，連戰是刻意趕在清明節（這天恰好也係蔣介石逝世日）前夕返台，而宋楚瑜則於連戰「謁陵」前一刻祭拜，兩位黨主席都先後在現場發表「儘快擇日(移靈)到中國」的談話，先後全都不約而同且不遑多讓之勢，頗使得朝野感到錯愕。因為，兩蔣生前所堅持的理念與立場，便是與中共「勢不兩立」，譬如蔣介石在1949年潰敗亡命之際，便曾於日記詳載中共「用籠絡、離間、拖拉、拆散等手段，尤其強調『國共合作』等口號，以施展其詭計……以行其毀滅我黨革命之基業……」「所提『國內和平條款』，使李宗仁……之投降派亦無法接受，而不得不宣告絕裂，對匪作戰……中華民國之生機與國民革命之復興，立即在此乎」；至於蔣經國在《守父靈一月記》也述及「吾父所遺憾者，乃未能完成滅共還鄉之志，父親死不瞑目，亦在此也」「共產黨不但是殺人的魔鬼，尤其它使用威脅、利誘、欺騙、收買的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這些言猶在耳的兩蔣生前苦口婆心名言，儼然早已隨著歲月不饒人般地隨風而逝矣！

到了今牟蔣介石猝世31周年的祭日，國民黨各路人馬援循往例到慈湖「謁陵」。其中，自美返台不久的新一代主席馬英九，因訪美最後一站是專誠前往史丹佛大學胡佛研究所主持「兩蔣日記」開放揭幕式，加上年初傳聞軍方已奉令要將自詡為「革命軍之父」的蔣介石銅像移置倉庫保管，所以，朝野都想聽聽這位儼然已被視為窮途末路之國民黨吹捧為「救世主」的主席會針對「兩蔣日記」流落異域，以及蔣介石遺像「集中管理」發表高見；孰料馬英九僅哈啦些風牛馬不相及客套話！反倒是認祖追終成功而改姓「蔣」的蔣孝嚴，居然大言不慚表態：有關兩蔣移靈五指山國軍示範公墓一節，即使聯勤單位已將「蔣陵」竣工，但要到2008年國民黨執政後再張羅移靈事宜。

兩蔣後人心態可議

從國民黨主席不在蔣介石祭日表示一下「兩蔣日記」寧予外人，卻不願交付國史館典藏的重大損害國家形象表示歉意！蔣家後人甚且揚言在民進黨執政期間不願移靈，據傳係不願由阿扁總統以三軍統帥名銜頒發「旌忠狀」（屆時將銘刻於「蔣陵」墓園內），擺明蔣家根本打從心底瞧不起民進黨政府，而國民黨寧願將「兩蔣日記」珍貴史料送給史丹福大學（蔣之姻親宋子文、孔祥熙等人也全都如此），悍然拒絕直屬中華民國總統府的國史館典藏，不啻彰顯國民黨的「跑路政權」心態，從 1949年被中國人民唾棄而被迫亡命來台，以及2000年再遭台灣人民以選票打敗而淪為在野黨之後，國民黨兩蔣之後的徒子徒孫流亡心態，似乎與時俱增，以致蔣介石膝下第3個孫子蔣孝勇，歿後竟然不像兄長蔣孝文、蔣孝武及章孝慈一樣埋骨於三芝李登輝故居後山的墓園，其骨灰是由遺孀蔣方智怡攜至加州安置，而「兩蔣日記」也係由這位貴為國民黨中常委之女強人，執意交給胡佛研究所，堪稱根本不將台灣當成安身立命之地。

弔詭的是，既然蔣家第3代的骨灰都要漂洋過海，「兩蔣日記」也放到史丹福大學了！何以「浮厝」在大溪慈湖31年的蔣介石，以及同樣「浮厝」於頭寮賓館18 載之蔣經國，兩三年前已由蔣家大媳婦蔣徐乃錦出面申請遷葬五指山入土為安，軍方亦於去年竣工，如今卻再硬拗要等2008年「政黨再輪替」才肯移靈！為何不乾脆遷葬中國或像日記赴美?!

而由「台灣228和平促進會」等17個團體，聯袂228受難遺屬陳重光等人所召開的「蔣介石蓋棺後再論定」記者會，特在台大校友會館舉行，他們除了針對朝野發表「共同聲明書」外，同時也安排「洗心革面計畫」，特請228歷史專家李筱峰、陳儀深兩位教授解構蔣介石神話，認定蔣氏的「228過錯」，堪稱係向辭世31年的蔣介石討回公道，並提醒國民黨主席馬英九應「知所進退」。228受難者的遺屬，之所以選在清明節前夕這一天「發難」，當然是衝著蔣介石祭日而發，同時也提早對蔣介石120歲冥誕提前「熱身」聲討。

在國民黨主席馬英九前往史丹福大學胡佛中心主持「兩蔣日記」開放儀式之際，台灣軍方在去年底付梓之《塵封的作戰計畫》，此一訪談過17位將領的反攻大陸計畫始末，也恰好同步被坊間媒體摘要披露於世，兩相比較之下，益發令人感到蔣家後人擅將「兩蔣日記」窩藏到海外，使得國民黨撤守台灣後之進退失據窘境，僅能由國防部基層人員瞎子摸象似的各自口述，完全無法從領導階層之發號施令者的日記一窺全貌！厥為國民黨及蔣家後人對台灣歷史最大不敬。

除了塵封往事無法正確判讀事件原委外，兩岸當年的核武競賽真相也因此未克大白於世( 北韓成功核爆被證實改寫亞太區域對峙局面 )，我方雖自1961年4月13日便已在清華大學創設核子反應器、中科院也奉命秘密研發；但終究不敵毛澤東揚言「不要褲子要核子」之窮兵黷武政策，中國在 1964年10月16日在新疆羅布泊試爆成功（第2次則於1965年5月14日），使得秧歌王朝早於41年前便耀武揚威躋身為核彈俱樂部，對於台灣或當時互簽「協防條約」的美國而言，堪稱已然產生完全嚇阻所謂「反攻大陸」之政治作用矣！

此期間，雖然中國及其主子蘇聯因為路線問題撕破臉，北京當局甚且於1965年11月10日由「解放日報」總編輯姚文元發表「評﹃海瑞罷官﹄」而發動文革序幕，按理是處於內憂外患狀態，正是國軍反攻大陸千載難逢時機；但因中共對美叫囂「打核戰」！遂使台灣「國光計畫」停擺。撇開上述核戰因素，蔣介石自 1962年5月為加強整備而開征「國防臨時特別捐」，並在1964年11月19日發起「毋忘在莒」運動；但因1965年8月6日在東山島海域被擊沈「章江」「劍門」兩艘特遣艦隊。不旋踵又在同年11月13日折損「永昌」艦，便儼然暴露出台灣海軍根本明顯處於劣勢，對於載運國軍順利搶灘反攻大陸的士氣打擊甚大，遂使蔣介石與當時初掌國防部長兵符的蔣經國心裏有數，遂將反攻大陸之「國光計畫」束諸高閣，被迫轉而戮力隔海分治。
事實上，在兩蔣被困死於台灣之前，美國曾於1949年8月5日發表《中美關係白皮書》！細數國民黨潰敗是咎由自取，完全擺明落井下石的行止，以致蔣經國在其手著《我的父親》書內第62頁，曾感慨寫下「說難聽一點，無異是宣布我政府的死亡證明書，同時暗示如何辦理後事」；而亡命來台的蔣介石，則在日記不勝唏噓記載：「耶穌被審判的時候，他是冤枉的，但是他一句話也不說」。依據歷史記載，這並非蔣介石第一次被美方出賣，早於1945年6月15日，美國駐華大使赫爾利銜命將雅爾達密約正式知會蔣介石，對於這宗出賣外蒙等領土與主權的條約，據陪同赫爾利大使晉見的魏德邁將軍形容：「蔣介石沈默了一分鐘，然後要翻譯官再重述美方透露的事項，確認內情後只說了：太失望了」！
言下之意，蔣介石是很難接受中華民國領土與主權已被出賣事實。
上述兩種「中華民國在大陸」、「中華民國到台灣」時所發生的雅爾達密約與白皮書事件，並未就此打住，因為到了1978年12月16日，美方突然片面宣布與台灣斷交，對於聲稱自己已是台灣人的蔣經國而言，「中華民國在台灣」不啻又被美方出賣第三次！以致雷根都公開譴責卡特政府背叛友邦之餘，連老布希也抨擊「讓美國在全球威信受損」並「使世界和平蒙上陰影」！堪稱醜話說盡矣！如今，蔣介石父子統治下的中華民國，在33年中歷經美方3次出賣與背叛，迄今乃得以「政黨輪替」由台灣人當家作主，進入阿扁總統提出之「中華民國四階段論」的「中華民國是台灣」最後歷史性階段，走出過去美方不堪聞問的白皮書、片面斷交、雅爾達密約陰影，企盼美國面對歷史，莫因台灣領導人一番「認真思考」的告白便吃人夠夠，親痛仇快幹出「傷了台灣人的感情」，俾免予世人以惡名昭彰印象！
至於台灣在蔣家執政時代究竟隱藏多少不可透露的秘密，雖然在野人士曝料：何以蔣家後代執意將先人日記「託孤」異域，主要導火線是1996年發生陽明書屋內的「大溪檔案」（即蔣介石手稿）未事先知會情況下，便逕行移置新店國史館典藏，導致蔣家對前總統李登輝的「動向」有所疑慮；後來，國民黨在2000年落為在野後，蔣家更是憂心忡忡「政黨輪替」可能遭到的報復，因此，遂與史丹佛大學接觸。俟雙方商量收受事態明朗之際，聞訉的國民黨黨史館主任邵銘煌還特地建議蔣方智怡「原件最好還是由家屬保管，捐贈胡佛似宜僅以複印件即可…防杜國內學者質疑…」。然而，蔣家卻拿定主意將兩蔣日記與孔宋家族一起放在「親國民黨」的馬若孟（RamonMyers）手上，因為此君過去高度配合國民黨有關228等史實之解讀，向被學術界視同「史諾之親毛澤東」等級有預設立場者！所以，非但備受爭議的孔宋兩大家族身後文物向其寄託，現在連兩位當過總統層級的蔣氏父子日記，也瞞天過海送到美國，此舉非但是全球逝世元首文物交給外國機構之先例、而且更是對於中華民國政府跡近侮辱的行止！

兩蔣日記內容涉及的前朝黨政軍特內情，其實都已隨著政黨輪替而不具殺傷力。事實上，以蔣經國本人於1980年5月2日「70歲生日有感」而發表《難忘的一年》內，便曾提及「…深感日記所記，雖多為個人心曲，卻無不可以對人言，尤無不可以為同胞同志言。所以將日記刪節無關的鎖事，摘略以公之國人」！可見蔣經國自恃禁得起檢驗，反倒是其後人一味「假傳聖旨」，挾洋自重，真是丟盡蔣家臉!!同時也使蔣介石120歲的冥誕大日子在台灣是過得低調到難堪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