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打工度假」蔓延時
新一 2013/10/10
在台灣薪資大倒退16年之際,台灣的「打工度假」風潮,卻越來越夯。去年九月今周刊一則「清大畢業生為何淪為澳洲屠夫」的報導,並在文中提及在「澳洲幹台勞」的甘苦談,竟意外地在網路引起到底是「打工度假」還是「台勞」的口水戰。不論如何,「打工度假」的熱潮,不僅未見消褪,申請人數還屢攀新高。
圖說:「打工度假」原本的核心理念是參與國雙向的文化交流(圖取自網路)
上個月底,教育部為協助青年度假打工、遊學、與自助旅行所推出的「青年海外生活體驗專案」的貸款專案,總額已暴衝至9,555萬元。根據銀行統計,當中9成的申請者,清一色是打工度假,且由於申請太過踴躍,竟一度被迫停辦。
同時,由於澳洲政府對「打工度假」的名額沒有限制,於是,澳洲便成了台青最熱門的打工所在國。更有甚者,2012的下半年,台青的打工簽證數量,竟大幅成長一舉成了澳洲第二大的打工度假來源國,而僅次於英國。
圖說:澳洲對台灣「打工度假」人數沒有限制,所以澳洲成為台青最熱門的打工度假國。此圖是來自旅遊專書封面,可見澳洲有多夯(圖取自網路)。
「幹台勞」沒啥好羞恥
「打工度假」正夯與台灣年輕人擺脫不了的22K魔咒,有著高度相關。尤其,薪資與經濟越崩壞,打工度假便更加熱門。例如,近五年(2008-2012),台灣的打工度假人數從2004-2007年的1.2萬人,成長五倍,累計增加至6.5萬人之譜。
但有趣的是,如同筆者一位台灣駐澳外交單位五年的朋友回台後,一直好奇台灣社會的「3D」(dirty、difficult、demanded╱髒苦累)工作一直不受青睞,為何台灣年輕人願意至澳洲等地,屈就屠宰場或農場等「3D」工作呢?
由此可見,台灣青年並非媒體筆下抗壓性低的「草莓族」或「果凍族」;畢竟,有勇氣至異鄉從事「3D」工作的台青,膽識與抗壓必定有一定水平。換言之,台灣的「勞工」或「黑手」工作不受青睞,並非台灣年輕世代的「草莓」性格所致,而是來自變態鬼島的高度歧視結構使然。
圖說:這是一個類似移民顧問公司的免費講座廣告。當中「選擇比努力重要」,其實也暗含著台灣年輕人低薪並不是不努力,而是環境惡劣所致,因此「選擇」到澳洲此一好環境打工,就可以有高薪之意(圖取自阿爾索斯顧問有限公司網頁)。
所謂「歧視」,勢必包含兩個層面:經濟性的歧視,以及立基其上所派生的文化性歧視。首先,台灣社會是一個高度放任「腦體倒掛」的社會;亦即,台灣社會對於「體力勞動」(藍領)的價值鄙夷,以低經濟報酬為表現,並造成其與「腦力勞動」(白領)不成比例的經濟報酬。縱使,在台灣有些耗體力勞動,單位工資水平很高,但其髒苦累的工作特性,終讓人怯步。再者,立基於經濟報酬面向上嚴重的「腦體倒掛」現實,便生產與再生產出各種對「體力勞動」的文化性歧視,導致鬼島「猴子都要上大學」的現象,以防欠缺大學文憑,馬上在台灣社會成為下一個「魯蛇」(loser)的後備隊;畢竟,鬼島並非人人天生都是連勝文此種「人生勝組」哩。
打工度假的文化學習
原本,「打工度假」是一個雙邊協定,本是透由自立耕生的勞動旅遊方式,進行雙邊文化交流。由於,台灣本地薪資水平過低,澳洲時薪則高達600台幣之譜,導致台灣出國打工度假者多,夥辦國至台灣打工度假者,則稀薄到可憐。例如,2004年11月台澳打工度假協定生效後,2004-2010年之間,台灣只發出94張打工度假簽證給澳洲青年。縱使如此,雙邊文化交流美意有所折扣,但也不減台青透由「打工度假」的所見所聞跟社會眼界,帶回台灣之可能。
事實上,打工度假的台青,勢必會發現「3D」的勞動,在澳洲並不會特別被看輕。首先,就報酬而言,此類工作收入並不會跟所謂高尚白領工作差距太大,甚至時薪常有高於白領的現象。例如,澳洲路上施工的交通指揮者,其時薪比大學教授高上許多,畢竟澳洲人認為那是一份攸關行人與駕駛性命安危的工作哩。
再者,當體力勞動者擁有一份「體面工資收入」(decent wage),意味著社會上的年輕人毋須大家唸書考試到深度近視,都要爭取上好大學;同時,這也意味著「社會公義」(social justice)的價值,是落實在現實實踐上的。在此種公義制度的建構之下,倘若當地社會文化有對勞動階級的歧視現象,也可隨此一制度實踐,和義務教育過程,讓社會更接近正義(justice)與平等(fairness)的理念狀態。此一社會實情與狀態,並非澳洲獨有,歐盟國家大多具備此種社會特徵。
這份尊重勞動者,以及勞動者必須擁有「體面工資」的社會文化現象,其實正是台灣最為欠缺的,也是台灣今日勞動者幾乎注定是過勞的「魯蛇」,而如「胖達人」背後此些內線炒股名流,天生就是吃香喝辣的「人生勝組」哩。
期待社改公運先鋒隊:打工度假族
當年,孫文把所謂「華僑」,當成「革命的媽媽」看待。此乃由於19世紀,中國社會不安經濟動盪,不論自願或被賣,大量的中國人外移成為「華工」。身處異域的打工者,或受嚴酷剝削、或寄人籬下深受歧視與欺凌,皆感「國弱家貧」的悲哀;於是,賺了錢的資助革命,身受勞役剝削者,回中國投入革命,這也是為何國民黨政府早在1925年,便已在廣州通過《工會法》草案,以表現出對勞動者的重視。
同樣的,正苦於22K魔咒,以及「人生勝組」和「魯蛇」差距不斷懸殊化的台灣年輕人,踏上了「打工度假」的行列。不論是抱持著賺取人生第一桶金的心態,抑或出國開眼界、見世面的初衷,當見著了有一種社會竟可離公義理想比較接近時、有一種社會的「人生勝組」與「魯蛇」的生活,並不會懸殊差異到令人乍舌時,「打工度假」的台青們,在海外震撼教育後回到鬼島時,難道能對台灣社會的崩壞繼續視而不見,難道能夠持續鄙夷社會的「魯蛇們」,並認為其咎由自取嗎?
圖說:如果「華僑」都可以成為「革命之母」,「打工度假族」其實也可以成為台灣社會改造的動力來源呢(圖取自網路)。
如果,19世紀中國的「華僑」,都可以成為革命的媽媽;21世紀台灣這群不斷向海外湧去的「打工度假族」,沒有理由不以「文化載體」之姿,將海外那種把社會公義化作具體制度實踐,以及對各種勞動者尊重的文化實踐帶回台灣,並成為社改與公運的先鋒隊。果若,「打工度假」熱潮背後反應的是台灣社會崩壞的危機,那「轉機」理當也將在這群「打工度假」台青,背負著「人生」不該有「勝組vs.魯蛇」之別的心情回台後,並化成社會改革與公民運動的實踐動力之時吧?!
我這樣天真的期待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