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論「愛台灣」
敏洪奎 2013/12/26
近年來「愛台灣」成為很流行的口頭禪。很多不同背景,出於不同動機的人,都會在各種場合表達愛台灣認同台灣。其中外省籍人士更會籲請莫視其為外來者而投以異樣眼光。
聽到這類告白,會予人以種種複雜,甚至不很舒服感受和聯想。鼓勵別人愛台灣是無可訾議;呼號自己愛台灣則是否良好品味,又是否有這必要?
最真摯的感情,最深的歸屬感,最好是埋在內心深處,不要輕易示人。一個人若經常宣稱如何愛國、愛家庭,宗教信仰如何虔誠,不會給人有好印象。炫富、炫官位都顯示缺少教養,炫耀美德,也不是高級品味。就此而言,真誠愛台灣也最好愛在心裡,表現在行動上,不須經常掛在嘴角。
名著《雙城記》裡的落魄律師暗戀少女露西多年,都從未在言語或行為舉止上透露半點。真正到了生死關頭,他才「時窮節乃見」,從大牢裡替換出情敵,自己坦然上斷頭台受死,為心愛的女人作終極犧牲。雖是虛擬故事,却很值得真正愛台灣的人惕勵。固然未必每位愛台者都愛到願為台灣上斷頭台,但只要有一份真摯感情,又何必亟亟於唯恐人不知?
被視為外來者被投以異樣眼光乃至被疏遠被抵制,原是被踏入新環境者的共同命運,無須過於介意。移居陌生鄉里的家族如此,新轉學進來的插班生亦然。要想不被視作外來者,最好也莫過於自己不以外來者自居而破繭而出,新遷來住戶要熱誠和鄰里交往互動,插班生要學習舊生慣用的口語,多參加舊生的課餘活動,久之也不再被當作外來者,這也即融入在地習俗在地文化。
所以,與其央求別人不要把自己當成外來者,倒不如先放棄外來者的自我認知。你若想的、說的都是長江黃河,聽的都是平劇崑曲,見到對岸三教九流人物也恍似見到親人,一路生活在無形國中之國,又怎能不被視作外來者?
談到愛台灣,有一個關鍵問題需要檢視,是即所謂愛台灣是因何而愛?這種感情是因何產生?這也正猶如奮勇作戰也要問其為誰而戰?為何而戰?
有人愛台灣,是因為世居於此,汗水淚水都灑在台灣土地上,視台灣為父母之邦;有人是因為喪亂之餘,能有這片土地托庇,避秦乃至創業發跡,心生感激而愛;有人是源於珍愛台灣的自由文明社會;也有人純是居住多年日久生情。此外,當然也有人是為了選票大呼愛台灣,凡此皆是人之常情,即使最後一項也不足為大病。
但除此之外,又另有一種動機不純,心地不良的愛,稱之為愛台灣也不能算錯。但此愛性質大異,略似大蠎蛇對獵物的「愛」,也可以某些男人對女性的愛作一比喻。
這一另類的愛台灣,是因為他擁有台灣,就能如同江湖賣藝者捏麵人,把台灣的政治、經濟、文化等等,隨心所欲捏成各種形狀,滿足自己的佔有慾和控制慾,當然同時也能巧取豪奪,劫掠台灣各種資源。成為掌中麵人和乳牛的台灣當然要愛。這也猶有一類男人確是讓太太有吃有穿,但也需求無度,害她年年懷孕生育,未到四十歲已成黃臉婆。又三兩天就吆喝一批狐朋狗友上門,指使太太燒菜燙酒作苦工服侍。但他當然「愛」這個太太,若沒有她,哪有這種好日子過?
這一類的愛台灣,一旦發現台灣有可能脫離自己掌控,或已和自己漸行漸遠,就不惜使出各種手段惡整,削弱、破壞台灣。「你不再馴服,就要你好看」,這也很像某一類男人確實很「愛」小姐,但一旦小姐拒絕嫁他,就一瓶硝酸水潑上去毀掉她的容貌,「讓妳一生抬不起頭」。
這種「我擁有,我才愛」,「我能榨取,我才愛」已夠可惡。但其中又有一種人,看看已快把台灣榨乾,發現台灣居然另有利用價值,有豪強者正在垂涎三尺,乃又想把台灣賣過去再賺一票。這正似飼主已用慘無人道方式把乳牛榨到形銷骨立,送牠上屠宰場途中仍要榨乾最後一滴乳液,真是「悠悠蒼天,此何人哉」?這種打著愛台灣旗號的人,才是惡中之惡。
愛台灣,要愛在心裡,愛在行動上,不要愛在嘴巴上。對上述另類愛台灣之士,更要認識清楚,莫再繼續受其唬弄。能如此,台灣才有一線生機。